咱……咱家是难,可人活着,总得喘口气不是?
喝了粥,跟奶奶进城一趟。
家里……揭不开锅了。”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砸在崔岘心上却重逾千斤。
那碗稀粥带着粗砺的颗粒感滑入喉咙,胃里升起一点虚弱的暖意,却丝毫驱不散崔岘心头的冰寒与沉重。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双属于八岁孩童、细瘦得过分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垢。
一个在现代社会博览群书、即将戴上博士帽的精英灵魂,被硬生生塞进这具被嘲为“蠢材”的躯壳里,困在这风雨飘摇、四面楚歌的破败之家。
一股夹杂着荒谬、愤怒和不甘的洪流在胸腔里冲撞。
他闭上眼,现代营销案例、消费心理学、古代社会阶层流动、科举制度细节……无数知识碎片在混乱的意识中激烈碰撞、重组。
不,绝不能这样下去!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那点属于孩童的懵懂瞬间被一种近乎冰冷的、超越年龄的清醒与狠厉取代。
“奶奶,”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沙哑,却异常清晰,“我喝完了。
咱们……进城。”
2
通往南阳城的路,尘土飞扬。
牛车吱呀作响,颠簸得崔岘小小的骨架几乎要散开。
他紧紧依偎在祖母王氏干瘦却温暖的怀里,沉默地观察着这条古代官道。
挑担的货郎汗流浃背,吆喝声嘶哑;骑马的商贾趾高气昂,马蹄卷起烟尘;偶尔有装饰华丽的马车驶过,帘幕低垂,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阶层的沟壑,如此赤裸而深刻。
王氏枯槁的手从怀里摸索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块硬邦邦、带着焦糊味的杂粮饼子。“岘儿,垫垫肚子。”她掰下一小块,塞进崔岘手里,自己则小口抿着,眼神却落在路旁一个正吆喝着卖“黄胖”的小摊贩身上。
那摊贩面前摆着几个粗陋的泥人,圆头圆脑,憨态可掬,染着粗糙的红黄颜料,几个穿着布衣的孩子围着,眼巴巴地看着,却少有掏钱的。
“黄胖咧!
好玩的黄胖!
三个大钱一个!”小贩的吆喝透着无奈。
崔岘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些泥人上,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骤然漾开波纹。
现代那些盲盒、IP联名、饥饿营销……无数概念疯狂涌入脑海。
“奶奶,”他拉了拉王氏的衣角,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亮,眼神也亮得惊人,“咱们也捏泥人卖吧?”
王氏一愣,低头看着孙子,浑浊的眼里满是愕然和担忧:“岘儿?
这……这能成?
城里的娃娃,眼光可刁呢。”
“奶奶信我!”崔岘仰着小脸,语气斩钉截铁,那瞬间爆发的笃定让王氏心头莫名一颤。
她看着孙子眼中那簇陌生的、近乎灼人的火焰,迟疑片刻,终于缓缓点了点头,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仅有的两枚铜钱,递给了路边一个挖黄泥的老农。
南阳城西市,喧嚣鼎沸。
祖孙俩寻了个背阴的角落。
王氏忐忑不安地坐下,崔岘则蹲在地上,小手抓起湿软的黄泥。
泥土微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奇异地安抚了他躁动的心绪。
他摒弃了“黄胖”那种千篇一律的圆胖造型,脑海中飞快检索着现代卡通形象的精髓——夸张的表情,萌态的动作,简单却极具辨识度的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