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鳞
阿强收网时总爱哼跑调的渔歌,调子随着浪头起起伏伏,惊得浅滩的弹涂鱼直蹦。这天他刚把最后一片网撒进月湖,手腕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低头就见水面浮着片红鳞,指甲盖大小,在日头下亮得像块碎玛瑙。
"奇了。"阿强伸手去捞,指尖刚触到水面,那鳞片"嗖"地钻进水里,荡开一圈淡红涟漪。他眯眼瞅了半天,湖里只有青黑的水草在晃,倒是网里的鱼突然蹦得厉害,有几条竟直挺挺肚皮朝上。
"邪门。"阿强骂了句,把死鱼扔回湖里。月湖的鱼从来死得蹊跷,去年开渔节,三娃子的船一夜间满舱鱼尸,腥臭飘了半条街。老人们说这湖底压着东西,可阿强不信邪,他爷爷就是湖里淹死的,尸身浮上来时手里攥着片红鳞,当时只当是水草缠的。
收网时天边滚过闷雷,阿强赶紧把网往船上拖,网底突然沉得像坠了石头。他使劲一拽,网破了个大洞,洞里钻出条半尺长的红鲤,鳞片闪得人眼晕。那鱼没往深水里游,反倒直挺挺撞向船板,"啪"地拍出水花,竟在木板上留下道血痕。
"你娘的。"阿强抄起木桨就砸,红鲤"嗖"地蹦回水里,水面上立刻浮起一圈圈血纹,像是谁在水里打翻了胭脂盒。他这才发现,船板上的血痕竟慢慢凝成个"债"字,笔画歪歪扭扭,像用指甲刻的。
"阿强!发什么愣!"岸上有人喊,是村主任王大炮,举着个铁皮喇叭,"县上要填湖盖度假村,你那破船赶紧挪!"
阿强没理他,盯着水里的血纹发呆。王大炮踩着泥滩过来,胶鞋陷在烂泥里,"你聋了?下礼拜推土机就进来,这片全平了!"
"平了湖里的鱼去哪?"阿强突然问。
"去你娘的鱼!"王大炮啐了口,"开发商给咱村每人补三万,你那破网能捞几个钱?"他突然瞅见船板上的血字,脸色变了变,"这啥玩意儿?"
"鱼写的。"阿强说得平静,王大炮却打了个哆嗦,"胡扯!赶紧把船弄走,不然我叫人拖了!"
等王大炮骂骂咧咧地走了,阿强蹲下来摸那血字,指尖沾到点黏糊糊的东西,闻着像铁锈。他抬头看湖中心,那里的水面泛着层淡红,像是有无数条红鲤在底下攒动。
夜里阿强做了个梦,梦见爷爷泡在水里,脸肿得像发面馒头,手里的红鳞贴在他眼皮上,烫得像火。"债要还啊......"爷爷的声音泡得发涨,每个字都带着水腥气。他猛地惊醒,听见院里的水缸"咕嘟"响,跑出去一看,缸里的水泛着红,水面漂着密密麻麻的红鳞,像撒了把碎玻璃。
第二章 水祟
第二天阿强去镇上买新网,刚走到桥头就撞见三娃子。这小子半年前在湖里捞了只金镯子,卖了钱盖了两层小楼,可自那以后就天天尿床,裤裆里总带着股鱼腥味。
"强哥,你看我这手。"三娃子伸出手,掌心布满细小红点,像是被鱼鳞刮的,"夜里总觉得有水往被窝里钻,一摸就是这玩意儿。"
阿强心里一沉,"你捞的镯子呢?"
"早卖了......"三娃子搓着手,"王主任说那是老物件,叫我赶紧出手,别让考古队知道......"
话没说完,桥头的水渠突然"哗啦"翻涌,冒出串水泡,泡里裹着片红鳞,慢悠悠飘到三娃子脚边。他"妈呀"一声跳起来,脚底打滑摔进渠里,水渠明明只没过脚踝,他却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在水里扑腾得像只落网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