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日子变成了一种钝痛,有一天赵叔又带着三个人来了,赵叔艰难开口“嫂子……秦郑他……你节哀”说着把哥哥的遗物交给了母亲,母亲听到这信息直接晕过去了,赵叔他们带母亲去医院,母亲醒来后跟着赵叔去了烈士陵园哥哥葬在父亲旁边仍是一个无名的空墓碑。母亲的话更少了,常常在法医解剖室一待就是一整天,对着冰冷的器械和无声的亡者。她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混合的、挥之不去的味道,回到家抚摸着父亲和哥哥的一等功勋章不停的落泪。而我,开始习惯在深夜惊醒,眼前总是那片黏稠得化不开的暗红,还有槐树叶在风里沙沙的悲鸣。

直到那个闷热的夏日午后,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的糖浆,蝉鸣声嘶力竭。熟悉的、令人心脏骤停的警笛声,再一次由远及近,像冰冷的铁爪攥紧了我的咽喉。这一次,它停在了我家门口。

门开处,赵叔站在门口,这一次,他脸上连最后一丝强撑的镇定也彻底碎裂了,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摧毁后的灰败和麻木。他把母亲带到警局,警局里两个年轻警察抬着一个鼓鼓囊囊、沾满污泥的粗麻袋,那麻袋沉重地坠着,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刺鼻的混合气味——浓烈的血腥味、一种刺鼻的化学药品的酸腐味,还有……泥土的腥气。

麻袋被极其小心地放在客厅冰冷的水泥地上。赵叔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破碎而模糊:“今晚凌晨4点左右仍在警局门人就跑了,检查车牌号时发现车牌号是假的,给死者做个DNA 检测要确认身份。”

母亲不知何时已经扑了过去,她的动作快得不像她平时的样子,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近乎冷酷的精准。她颤抖的手指摸索着麻袋口的麻绳,几次打滑,终于解开。

麻袋口被猛地拉开。一股更浓烈、更令人窒息的气味猛地冲出来。里面是一堆……不成形状的东西。勉强能看出是个人形,但全身的骨头似乎都碎了,软塌塌地堆叠着。脸……已经无法辨认,眼睛的位置是两个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黑洞。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被强酸腐蚀后的焦黑和溃烂,混合着暗红的血肉和惨白的骨茬。破碎的深蓝色警服布料,像肮脏的补丁一样,黏连在那些恐怖的创口上。

她死死地盯着那堆残骸,身体筛糠一样抖着。突然,她猛地跪倒在地,喉咙里爆发出一种非人的、野兽濒死般的嚎叫,凄厉得能刺穿耳膜。那嚎叫持续了很久,直到她耗尽所有力气,才转为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像濒死小兽的哀鸣。她佝偻着背,额头抵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肩膀剧烈地耸动。

赵叔蹲下身,想扶她。母亲却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纵横,但那双眼睛里,却燃起一种近乎疯狂、淬着寒冰的火焰。她推开赵叔的手,用一种异常冷静、冷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我马上去做DNA 检测要确认死者身份” 她挣扎着爬起身,踉跄地走向角落那个印着红十字的白色法医工具箱,动作僵硬却目标明确。

3

接下来的时间,母亲戴上口罩和手套,拿出解剖刀、镊子、试管。冰冷的金属器械在她手中闪烁着寒光。她俯身在那堆残骸前,开始工作。没有哭泣,没有犹豫,只有金属触碰骨骼、软组织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她小心翼翼地取下一小块相对完好的皮肤组织,剪下几缕带着毛囊、沾着污血的头发,放进无菌袋。她的动作精准、高效,每一个步骤都符合教科书般的规范,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需要鉴定的无名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