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白得像死人骨头。她的牙齿死死咬在下唇上,咬出了深深的血痕,鲜血无声地蜿蜒流下,滴落在她雪白的法医大褂前襟,晕开一小朵刺目的红梅。
时间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母亲终于直起身,缓缓摘下手套和口罩。她的脸色灰败得像蒙了一层尘土,嘴唇上那个深深的牙印还在渗血。她看着赵叔,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是陆骁,DNA检测不会……不会有错。” 说完这句话,她身体晃了晃,猛地抬手捂住嘴,像是要压住汹涌而上的呕吐感,但最终,只是从指缝里溢出几声破碎的呜咽。她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堆曾经是她未来女婿的残骸,眼神空洞,却又像有滚烫的岩浆在深处奔涌,最终化为一声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泣血的誓言:“畜生……畜生啊……一群畜生……他们一定会不得好死”那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每个人的心脏。
高考志愿填报那天,家里的空气依旧沉重得像灌了铅。母亲坐在窗边那把老藤椅上,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父亲和哥哥的勋章。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她花白的鬓角上,勾勒出深深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哀伤。
我填好志愿表后提交了,表格上,“警察大学侦查学(禁毒方向)”,“妈”我的声音干涩,像砂纸摩擦,“我填好了。”
母亲的目光从皮带扣上缓缓移开,她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如今你父亲哥哥都不在了,陆骁也不在了我只剩下你陪我了,没有填警察学校吧?”“没有,我知道你不同意我报警察学校”“别怪妈狠心我真的不能在失去你”,收到录取通知书时我去了烈士陵园,在爸爸哥哥还有陆骁的墓碑前磕头,原谅我你们没走完的路我替你们走,回到家妈妈看到我录取通知书,在“警察大学”那几个字上凝固了,像被烫到一样。几秒钟的死寂,房间里只剩下老式挂钟单调的嘀嗒声,敲打着紧绷的神经。她的眼神一点点变了,不再是疲惫和哀伤,而是涌起一股混杂着巨大恐惧和汹涌怒火的狂潮。
“你……”她猛地从藤椅上站起来,动作快得带倒了椅子,椅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她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志愿表,手指因为用力而扭曲变形,纸张在她手中被捏得皱成一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你填了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变了调,像玻璃在石头上刮擦,“秦晚!你告诉我你填了什么?!”
“警察大学。”我迎着她燃烧的目光,喉咙发紧,但声音没有退缩,“禁毒方向。”
“禁毒……禁毒?!”母亲重复着这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她的眼睛瞬间充血,变得赤红,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你疯了?!秦晚!你疯了是不是?!” 她猛地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我的脸颊狠狠掴来!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像一声惊雷。脸颊上火辣辣地痛,瞬间麻木,随即是更尖锐的刺痛蔓延开来,耳朵里嗡嗡作响。我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
“你爸!你哥!陆骁!他们怎么死的?!你瞎了吗?!聋了吗?!”母亲的声音嘶哑破裂,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过来,带着绝望的哭腔。“血还没干透!尸骨还没寒!你就要往那火坑里跳?!你是不是嫌你妈死得不够快?!是不是要我也躺进那冰冷的柜子里你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