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七十八下。离酉时刺客破窗,还有一百二十下呼吸。
摘星楼是全城最高的木构重檐楼,飞檐八角,悬灯万盏,白日里供游人登高望远,夜里却清场戒严——因为摄政王萧凛要在顶层设私宴。
顾晚舟抬头,檐角铁马在风里发出清越的叮铃声,像暗夜里浮动的刀鸣。她攥紧竹篮,指尖被勒得发白。
成败在此一举。
她慢慢挪到楼北侧的夹道。那里有道不起眼的侧门,专供送酒菜的小厮进出。她昨日借口买胭脂,在这条巷子来回走了五遍,早把地形刻在脑子里。
门虚掩着,守门的两个护卫正倚在墙根偷懒,怀里抱着小酒壶。顾晚舟屏住呼吸,贴着墙根蹭过去。她身形瘦小,披了件鸦青色的短斗篷,兜帽一戴,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门槛高,她抬脚时竹篮磕了一下,发出极轻的“咚”声。
“谁?”一名护卫警觉抬头。
顾晚舟心口一紧,迅速蹲身,指尖在篮底一掐——
“喵——”
一声软糯的猫叫从篮子里传出。
护卫愣了愣,笑骂:“原来是只猫,吓老子一跳。”
顾晚舟趁机溜进门缝,后背已惊出一层冷汗。
楼里比外头暖和,地龙烧得旺,淡淡的沉水香混着酒香,熏得人骨头发软。她沿着楼梯的阴影一级一级往上爬,耳朵竖得老高。
二楼是雅座,丝竹隐隐;三楼灯火通明,隐有笑声。
四楼却静得落针可闻。
她知道,那只白猫就在这一层。
白猫名唤“雪衣”,是萧凛的心头肉,据说自幽州战场带回来,三年不离身。今夜私宴,雪衣贪玩溜出暖阁,被爆竹声惊了,蹿到四楼躲起来。
顾晚舟蹲下身,把鱼干摆在回廊拐角,指尖沾了点鱼油,轻轻弹向地面。
“雪衣,开饭啦。”
她声音极轻,像哄孩子。
不多时,一团雪白从屏风后探出脑袋,耳朵抖了抖,金瞳在灯火里像两颗琥珀。
雪衣警惕地嗅了嗅,终究抵不过鱼干的诱惑,迈着优雅的猫步靠近。
顾晚舟慢慢伸手,指尖碰到猫背的瞬间,雪衣“嗖”地炸毛,一口叼住鱼干窜出三步。
“别跑!”
她压低声音追过去,拐过回廊,灯光骤亮——
她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胸膛硬得像墙,带着夜露的冷和沉水香的冽。顾晚舟鼻尖一酸,眼泪差点被逼出来。
“偷猫?”
嗓音低沉,像雪夜里滚过的刀背。
她抬头,撞进一双极黑极深的眸子。
萧凛。
他一身玄色织金蟒袍,腰间革带镶墨玉,灯影下眉目冷峻,唇薄如刃,正垂眸看她,眼底带着三分讥诮三分审视。
顾晚舟脑子“嗡”的一声,竹篮险些脱手。
“我……我来送猫。”
她声音发颤,却努力稳着气息,把雪衣往怀里一拢,猫尾巴扫过她下巴,痒痒的。
萧凛的视线落在她指尖。
那三根手指沾着鱼油,在灯下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