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她要第一次以“摄政王妃”的身份,踏进那座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卯正,杏月叫醒她。
梳妆台上,凤血玉镯在烛光里流转,像两汪小小的火焰。
顾晚舟伸手,冰凉玉质贴着腕骨,沉甸甸的,像一副枷锁,也像一副盔甲。
入宫的马车是摄政王府派来的,黑漆朱轮,四角悬金铃,车帘绣玄蛟,一走动叮当作响。
顾晚舟踩着踏凳上车,车帘落下的瞬间,她瞥见顾晚晴站在角门口,一袭素白,脸色比雪还冷。
皇宫比顾府大十倍,也冷十倍。
慈宁宫里,太后正倚在暖炕上剥橙子,见她进来,笑着招手:“过来,让哀家瞧瞧。”
顾晚舟跪下行礼,太后亲手扶起,腕上的玉镯与太后腕上的翡翠叮当一碰,像暗号。
“好孩子,”太后拍拍她的手,“阿凛那孩子,脾气坏,你多担待。”
一句“阿凛”,亲昵得像在唤自家小辈。
片刻后,皇帝也来了。
少年帝王穿明黄常服,眉眼与萧凛三分相似,却温润如玉。
他亲手递给她一盏蜜橘露:“皇叔难得开荤,皇婶可要看紧他。”
一句“皇婶”,满殿宫人跪了一地。
午后,长公主姗姗来迟,拉着她去御花园赏花。
长公主是先帝长女,萧凛的堂姐,素来眼高于顶,此刻却挽着她的手,亲亲热热:“阿凛小时候可讨厌了,总抢我风筝,如今总算有人收拾他。”
说罢,塞给她一只绣并蒂莲的荷包:“里头是安胎药,别害羞,早晚用得着。”
顾晚舟闹了个大红脸。
日暮出宫,马车外多了一队玄甲骑。
为首的青年银面冷眸,抱拳:“末将沈策,奉王爷令,护送王妃回府。”
顾晚舟挑帘,看见顾府门前灯火通明,顾侍郎率全族跪迎。
那一瞬,她忽然明白——
从赐婚圣旨落下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顾府的庶女,而是摄政王府的命门。
全京城都在传:顾晚舟是摄政王的心尖尖,谁动谁死。
夜里,她卸下钗环,指尖摩挲着那块免死金牌,心里却愈发清醒。
团宠是假,棋子是真。
萧凛护她,太后赏她,皇帝捧她,长公主疼她——
皆因她是摄政王的软肋,也是制衡摄政王的筹码。
窗外,雪又下了起来。
顾晚舟推开一条窗缝,看见沈策抱剑立在廊下,雪落满肩。
她轻声道:“沈将军,进来喝杯茶吧。”
沈策摇头,声音隔着风雪传来:“王爷吩咐,王妃安危,重于泰山。”
她笑了笑,心里却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这一夜,顾府的红灯笼亮到天明。
而顾晚舟,在满室烛光里,第一次清晰地触摸到命运的齿轮——
它们因她而转,也将她卷入更深的漩涡。
4·新婚夜:糖里带刀
三月十六,大吉,宜嫁娶。
天还没亮,京城便醒了。
朱雀大街两侧立起十二座彩楼,红绸自楼顶倾泻而下,像一条条燃烧的瀑布。玄甲军沿街肃立,铁甲映着朝霞,冷光里透着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