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顾晚舟坐在妆台前,一夜未眠。

凤冠是太后所赐,赤金点翠,十二旒垂珠,每颗珠子都映着她苍白的脸。杏月一边替她抿鬓,一边悄声道:“姑娘别怕,摄政王府来迎亲的人马已经到街口了,王爷亲自来的。”

顾晚舟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却攥紧了膝上的红绡帕。

她怕的不是迎亲,是今晚。

原书里,摄政王的新婚夜,女主被灌了迷药,赤条条送到他床上,隔天便被扔去别院自生自灭。

她不能重蹈覆辙。

卯正三刻,鼓乐齐鸣。

萧凛一身大红吉服,金冠束发,腰系白玉革带,骑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缓步而来。

他本就生得极好,今日被喜色一衬,眉眼间的锋利竟收了几分,显出少年般的清隽。

顾晚舟被兄长背出闺房,红盖头垂落前,她看见他翻身下马,朝她伸出手。

掌心向上,指节分明,一道浅浅刀疤横贯虎口。

她把手放上去,立刻被握紧。

萧凛的手很凉,却稳得像铁。

摄政王府离顾府只隔三条街,却绕了半个城。

百姓夹道欢呼,孩童追着马车撒花瓣。

顾晚舟端坐在绣百子图的软轿里,耳畔是震天的锣鼓,心跳却比鼓点还急。

轿帘被风吹起一角,她看见萧凛骑在马上,背影挺拔,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剑。

王府比顾府大十倍,正门五间,朱漆铜钉,门槛高得能绊死人。

萧凛先下马,回身抱她。

红盖头下,她看不见路,只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

“别怕。”

他低声说,声音被喜炮炸得支离破碎。

拜堂、入席、敬酒,一切如仪。

皇帝亲来主婚,太后赐酒,长公主撒谷豆,国师念祝词。

顾晚舟像牵线木偶,任他们摆布。

直到被送进洞房,耳边才清静下来。

洞房里燃着胳膊粗的红烛,烛泪堆成小山。

喜秤挑起盖头,她抬眼,撞进他幽深的眸子。

萧凛喝了酒,眼尾染着微红,像雪里落了一瓣桃花。

他挥退下人,门扉合拢,只剩他们二人。

顾晚舟攥紧袖口,指节发白。

萧凛却先笑了,抬手松了松领口的盘扣:“吓着了?”

她摇头,又点头。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与她平视:“本王说过,要陪你活久一点。今晚,先活过洞房,可好?”

顾晚舟愣住。

萧凛已起身,走到屏风后,哗啦啦水声响起——他在净面。

她这才发现,洞房里除了一桌喜宴,竟还摆着浴桶、药箱,甚至一碟桂花糖。

像寻常夫妻,而非权谋旋涡。

萧凛擦着手出来,外袍已褪,只剩月白中衣,肩头一道旧疤蜿蜒如河,从锁骨延伸到肩胛,颜色暗红,像被岁月磨钝的刀。

顾晚舟下意识伸手,指尖碰到疤痕边缘。

“幽州之战,”萧凛淡淡道,“中了火毒,没及时处理,留了疤。”

他语气平静,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顾晚舟却想起书里写的那场惨战:三千玄甲军,只回来三百人,萧凛抱着副将的尸首,在雪地里走了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