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明只是个普通咖啡馆的伴奏琴师。
她不知道指尖下的音符每次跳动都同步于人的心跳。
那天暴躁的陈老板在台下大吵大嚷。
艳明心绪烦躁,手指无意识在琴键上猛地狠狠按下几个重音!
台下的陈老板瞬间面如死灰。
她终于发现那些急速跳动的音符都变成了无形的利刃。
当一位刁钻刻薄的音乐评论家尖酸嘲笑她亵渎音乐神性之后。
艳明弹了一曲狂暴的新乐章。
音乐评论家当场心跳骤停死亡。
后来人们发现陈老板和评论家死后的心脏都化成了音符形状的晶体。
在尸体旁边静静散发着无声的璀璨光芒。
指尖下的琴键冰冷温顺,任由搓磨。
艳明在这方狭窄的角落坐下,感觉如同嵌进另一块巨大冰冷的琴键。咖啡馆的空气粘稠地浮着一层甜腻的香气,裹着低语和瓷杯碰撞的碎响。她的音乐是空气里的微尘,落下去,无声无息,只为填充那些需要安静的时刻。像此刻午后。窗外铅灰色的云层沉重地往下沉坠,压住玻璃,也让咖啡馆里的光线昏昏然,滞重得几乎难以流动。几缕浑浊的光线艰难穿透玻璃,斜斜地打在咖啡棕色的桌面上,照出浮动的尘埃细屑。旋律从指腹倾泻而出,肖邦的练习曲,练习过千万次,丝滑却冰冷。她低着头,视野一角扫过稀疏的客人,如同沉在咖啡底的冰块,缓慢融化,互不惊扰。
除了角落。
老位置。粗壮手指把骨瓷杯攥得死紧的陈老板,那张红光满面的脸上此时乌云密布。他在低声咆哮,对面那位西装革履的助理肩膀瑟缩着,像暴风雨里一棵细幼的小草。
“……废物!这点事都办不成!下月的款子……” 压低的咆哮刀锋般切开柔和的背景乐,在咖啡馆粘稠的空气里格格不入。邻座一位翻书的年轻男人蹙了眉,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上捻动了一下,像要捻掉沾在上面的噪音。
艳明脊背悄然僵硬。这些无端倾泻的暴躁如同污浊雨水,淋湿了她指尖本该流淌出的清澈音流。乐曲变得滞涩,她几乎能感觉到琴键在自己的按揉下委屈不满地咯吱作响。肖邦温柔的弧线在某个小节处微微颤抖了一下,出现一个生硬的转折。那几粒不和谐的低音突兀地钻出,连她自己都愣了愣,像是琴键主动发出了抗议。
闷雷般的抱怨骤然中断。
艳明下意识抬眼瞥去。陈老板的脸在午后死气沉沉的微光里骤然变了色。他猛一抬头,眼睛霍然圆睁,嘴唇张开,却只来得及吸入半口粗重冰凉的气息。那口喘息哽在喉间不上不下,脸上那层油亮的红晕瞬间褪尽,变成一种骇人的蜡黄,犹如久不见日光的劣质蜡烛熔成的颜色。他那只一直紧攥骨瓷杯的手指松开,杯底撞击碟子,惊蛰般刺耳一响。
杯子颤颤巍巍倒下,残留的一抹棕色液体泼洒出来,在光亮的桌面快速洇开,像一道丑陋的黑色伤口。西装助理慌忙扑上去搀扶,惊慌失措。陈老板重重地跌坐回去,身体僵硬,胸口却不再起伏,只有喉咙深处传出沉闷而可怕的抽吸声,仿佛一个破旧风箱在被无情扯裂。死寂如浓雾,瞬间吞没了咖啡香气、低语、杯碟的细响。所有的目光都凝固在那张蜡黄的脸上,凝固在空气中那无声弥漫开的恐怖气味里。年轻男人合上了书,指节发白。音乐评论家钟鸣远远坐在另一侧的卡座里,眉头拧成疙瘩,死死盯着艳明这边,镜片后细小的眼睛锐利如探针。急救人员终于闯入这片被恐慌冻结的空间,开始对瘫倒的陈老板实施心肺复苏。仪器冰冷的线条贴在裸露的蜡黄皮肤上,发出单调刺耳的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