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我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嚎叫,扑上去,双手死死抓住他僵硬冰冷的胳膊。入手的感觉像抓住了一截冻硬的枯木,寒气瞬间刺透掌心。我用尽吃奶的力气,把他沉重的、如同冰坨子般的身体从雪窝子里往外拖拽。
他背上还背着那杆土铳,冰冷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他僵硬的身体翻过来,拖出了雪坑。我把他沉重的、冻得梆硬的躯体架到自己背上,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透过薄薄的破棉袄,钻进我的皮肉、骨头缝里,冻得我浑身一激灵,牙齿疯狂地磕碰起来。
背着他,一步一步往回挪。他的身体死沉死沉,像个巨大的冰坨子,压得我腰都直不起来。每一次迈步,脚下的雪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汗水刚冒出来,立刻就被寒风冻成了冰壳子,贴在皮肤上,又冷又痒。
走着走着,总觉得不对劲。
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像是有一小滴、一小滴冰融化后的水,正顺着我的后脖颈子,极其缓慢地往下滑。那水滴冷得异常,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滑过皮肤,留下一道道刺骨的寒线,直往骨头缝里钻。
我猛地顿住脚步,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在刹那间被冻结!
脖子后面……有东西在滴水?
不可能!这鬼天气,零下三四十度,哈口气都能冻成冰碴子!哪来的水?更别说融化滴落的水!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瞬间窜遍全身,汗毛根根倒竖!我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背上陈老猎户那冰冷僵硬的躯体,此刻感觉重逾千斤,像一座随时会把我压垮的冰山。脖子后面那细微的、冰凉的触感,却变得无比清晰,如同毒蛇的信子,一下下舔舐着我的神经。
幻觉!一定是太冷太累的幻觉!
我拼命给自己打气,咬着牙,强迫自己迈开灌了铅似的腿,继续往前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竖起耳朵听着背后的动静。除了风声,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踩雪的咯吱声。
可那冰凉的滴落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甚至能感觉到那水滴滑落的轨迹,沿着我的脊椎骨,一路向下,冰冷刺骨,带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粘腻感,仿佛……那水带着某种活物的……**注视**。
我猛地甩了甩头,想把那恐怖的念头甩出去。一定是汗!冻住的汗化了!我给自己找着理由,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快,几乎是在雪地里踉跄着奔跑起来,只想快点回到屯子里,回到有人的地方!
好不容易捱到屯口,看到自家那低矮泥坯房的轮廓,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撞开虚掩的院门,冲进屋里。反手“哐当”一声死死插上门栓,又用肩膀死死顶住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呛得肺管子生疼。
我把陈老猎户僵硬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冰冷的土炕上。借着灶膛里微弱跳动的柴火光亮,我拧了条破布巾子,哆嗦着去擦他脸上、眉毛胡子上的冰霜。指尖触碰到他冰冷的皮肤,那股死气沉沉的寒意让我心头发颤。
就在我拧干布巾,准备再擦一下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窗户。
糊窗户的旧麻纸,不知何时,破了一个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