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时间,仿佛被黏稠的树脂包裹,瞬间变得滞重无比。

就在这死寂般的凝固中,墙上,那三百多座形态各异的古董钟表,仿佛收到了同一个无声的号令,内部的发条、齿轮、擒纵叉猛地挣脱了束缚——

“当!”

第一声钟鸣,来自最高处那座布满复杂星象图的巨大天文钟,雄浑、沉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如同审判的号角。

“当!当!当!”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钟声彻底爆发了!它们不再是个体的鸣响,而是汇聚成一片震耳欲聋、铺天盖地的金属声浪!座钟、挂钟、落地钟、怀表展示柜里的微型自鸣钟……高亢的、低沉的、清脆的、沙哑的、急促的、悠长的……无数种音调、无数种节奏,在这座空间有限的大厅里疯狂地撞击、叠加、共鸣!空气不再是空气,它变成了沸腾的、咆哮的、由纯粹声波构成的怒海!巨大的水晶吊灯在声浪中剧烈地摇摆、颤抖,细碎的光芒疯狂地切割着下方一张张惊愕扭曲的脸。墙壁在震动,地板在震动,连窗外的雨幕都仿佛被这狂暴的声波扭曲了轨迹。

沈默就站在这片金属风暴的中心。

他脸上凝固的笑容彻底崩碎了。双眼猛地凸出眼眶,布满骇人的血丝,死死地瞪着虚空,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景象。鼻孔里,两股浓稠、暗红的血液毫无征兆地喷涌而出,顺着他的上唇和精心修剪的胡须蜿蜒流下。紧接着,更多的血从他微张的嘴角溢出,鲜红刺目。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像样的惨叫,只有喉咙深处挤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那声音微弱得可怜,瞬间就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钟声狂潮里。

他像一尊被无形巨锤击中的蜡像,直挺挺地、沉重地向前扑倒。

“砰!”

身体砸在光洁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又被随后而至的、更加疯狂的钟声彻底吞噬。暗红的血泊,在他头部周围迅速蔓延开来,像一朵在声浪中诡异绽放的死亡之花,越开越大。

尖叫声终于撕裂了凝固的空气。一个贵妇率先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哭嚎,像一根火柴点燃了恐慌的引线。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恐的尖叫、混乱的推搡、酒杯砸碎的脆响、桌椅翻倒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比钟声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混乱风暴。宾客们像无头的苍蝇,推挤着、踩踏着,只想着自己能够快速逃离这个瞬间化为人间炼狱的“时光殿堂”。

我,陈维,前刑警队长,如今靠敏锐嗅觉和不太光彩的灰色手段混迹于富豪圈子的“问题解决专家”,此刻正站在靠近一根巨大罗马柱的阴影里。职业的本能像冰水一样浇灭了瞬间袭来的震惊。我的目光像探照灯,在混乱中急速扫视,穿透晃动的人影,死死锁定在那具仆倒的尸体上,锁定在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上。然后,我的视线猛地抬高,越过混乱的人群,锐利地钉在宴会厅几个不同角度的监控摄像头上。冰冷的镜头红灯无声地闪烁着,像恶魔窥视的眼睛冷冰冰地注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多年的刑警生涯让我养成了在混乱中寻找线索的习惯。我注意到,在沈默倒下的瞬间,有几个人的反应有些异常。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迅速向门口移动,似乎想要逃离现场;一位戴着眼镜的女士则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还有一个年轻的侍者,躲在柱子后面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