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有条阴阳河,摆渡人世代遵守三条铁律:一不渡活物,二不渡无魂,三不渡生人。 那年暴雨冲垮山路,小莲爹重病垂危。我偷偷把药箱绑在活鸡身上渡河,以为能救人性命。当晚全村七口棺材同时浮出水面。牲畜开始离奇死亡,村民陆续失踪。每夜河面都传来凄厉呼唤:“该还债了……”老摆渡人临终前塞给我一枚锈迹斑斑的青铜钱:
“只有你能平息她的怨气...去河底...找到那口棺材...”
当我潜入冰冷的河底,发现七口棺材围成诡异圆圈。
中央的红衣女鬼缓缓转头,露出被水泡烂的半张脸:
“你终于来了...当年那七口棺材里,装的可都是活人啊...”
她腐烂的右手突然举起——正是我当初渡河的那只鸡。
河水在墨色的夜幕下流淌,无声无息,只有水波偶尔撞击老朽的船板,发出沉闷空洞的“咚”声,像极了谁在敲打一口深埋地底的棺材盖。这就是阴阳河,我们村赖以生存却又敬而远之的水脉。它分隔两岸,河上只有一条孤零零的渡船,掌握在陈家手里,一代传一代,规矩也刻进了骨血里:一不渡活物,二不渡无魂,三不渡生人。
我是水生,爹娘去得早,陈伯收留了我,成了这条渡船的半个主人,也成了那些沉重规矩的继承者。陈伯常说:“河下的东西,饿了千百年,规矩就是锁链,链子一断,谁都活不成。”他浑浊的眼睛望向漆黑的水面时,总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恐惧。
今年的雨下得邪乎,几天几夜不停歇,像是要把整个村子都泡烂、冲走。后山那条唯一通往外界的羊肠小道彻底垮了,泥石流像巨兽的呕吐物,堵死了所有出路。村里的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尤其是小莲家。
小莲爹,那个平日里壮得像头牛的铁匠,突然就倒下了。高烧滚烫,神志不清,整夜说着胡话,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眼瞅着人就要不行了。村医老吴头捻着他那几根稀疏的山羊胡,摇着头:“拖不得,再拖下去,人就烧没了……除非……除非能弄到盘尼西林。”他顿了顿,眼神瞟向窗外那条在暴雨中显得格外阴沉宽阔的阴阳河,“镇上的药铺才有。”
盘尼西林?那金贵玩意儿!可路断了,河挡着,怎么去?人群里一片死寂,只有小莲压抑不住的、细碎的啜泣声,像冰冷的针,一下下扎在我心上。她爹要是没了,小莲的天就塌了。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陈伯佝偻着腰,正对着昏暗的油灯擦拭船桨。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脸上深刻的沟壑,每一道都像是被这条河刻下的印记。屋外的雨声、小莲的哭声、老吴头那句“拖不得”在我脑子里疯狂搅动。一个念头,一个足以让陈伯把我腿打断的念头,像毒藤一样死死缠住了我:活物不能渡河?如果……如果不是人呢?是只鸡呢?
“伯……”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不像自己的,“就没……没别的法子了?”
陈伯擦桨的手猛地一顿,那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他缓缓抬起头,油灯的光在他深陷的眼窝里跳动,映得那双浑浊的老眼像两口幽深的古井。他死死盯着我,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剥开我的皮肉,直刺进那个疯狂的想法里去。屋子里只剩下雨点砸在屋顶的噼啪声和他粗重压抑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