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俯压在她背上。
看不真切脸，只能看到一只巨大的、青筋虬结的手，指甲缝里似乎嵌着暗红的垢。那只手掌牢牢捂压着她的口鼻。她全身都在抽搐，徒劳地奋力扭动，双腿绝望地蹬踹着湿滑的地板，脚后跟一下下重重磕在浴缸边沿，发出沉闷可怕的“咚！咚！咚！”声，整个狭窄的空间都在震动。
一个嘶哑含混的声音响起，模糊不清，带着非人的狠戾：“……看你……跑哪……”
水声轰鸣。她的一只手臂挣扎着甩动出来，向上徒劳地抓挠空气，手腕内侧一道深红起泡的烫伤疤痕一闪而过，刺目如烙铁印记！压在她身上的凶手猛地抬高手臂，狠狠下压！那只巨大的手掌，手背上赫然印着几道边缘模糊的瘀紫指痕——仿佛曾被另一双更有力的手狠狠攥住过！
我自己的右肩窝猛地传来一阵碎裂般的剧痛！
身体剧烈地一弹。
视野猛地从天花板俯角拉回——是自家那低矮、灰扑扑的水泥天花板。窒息的感觉并未立刻消失，胸口压着沉重的石板，耳膜里还残留着那女人最后痉挛挣扎时蹬踹出的恐怖震动。
浴室。水声还在轰鸣。
不，不对。
外面客厅、厕所都是死寂一片。唯一的水声，是从我床头柜后面那堵紧邻浴室的墙里渗透出来的。水管在呻吟，呜咽，深埋在水泥内部的隐秘震动，通过老旧的建筑结构，清晰地传递到我僵硬的脊椎上。
咚！咚！
又来了！不是来自梦境深处，是真切地来自楼下！有人在深夜敲击着什么东西……像是沉重的木器？声音闷沉，又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钝击感。
心脏在肋骨下狂跳，每一次收缩都带来牵拉的剧痛。我吸着凉气撑坐起来，伸手拧亮了刺眼的小台灯。灯光下，我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右手。
掌心一片冰冷麻木。
摊开手掌。
几道狭长、边缘模糊的淤青，赫然从掌根处斜斜延伸至腕部！那颜色，是血液凝结后最深郁的紫红。手背……那些与梦里凶手一致的瘀紫指痕……没有。可掌心的痕迹……形状和位置，分明就压在那个女人的肩膀两侧！
我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火焰烫到。
是错觉？是梦里身体太紧张自己撞的？
凌晨昏沉的天光惨白地涂抹在窗玻璃上。楼下的小路上，传来清洁工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我冲进狭小的浴室，打开所有灯，让惨白的光不留死角地覆盖每一寸瓷砖。镜子前，我死死盯住自己的右手。掌心的淤痕颜色非但没有退去，反而因一夜的沉积，变成了更深的青紫，宛如尸体上那种僵冷的、不祥的暗影。
不是撞伤。我能清晰地回忆起昨晚梦里那只属于凶行的手，那掌根压下的位置，与我手上出现的这块冰冷、死寂的淤青严丝合缝。
早餐味同嚼蜡。小区中央有个半荒废的儿童沙坑，枯黄杂草丛生。我只想逃离那套死气沉沉的房间，哪怕多呼吸一口外面掺合着尘土的空气。
刚绕到公寓楼的背面，一个穿灰绿色旧外套的女人正费力地把一大捆裹着塑料布的旧报纸往旁边那蓝色的大垃圾桶里塞。她动作间扬起的灰尘在低矮的晨光里飞舞。她听到了脚步声，有些惊慌地抬起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