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婧。住在我对门，比我早搬来大半年。
“早啊。”我干涩地招呼一声，喉咙发紧。想转身离开。
“哦……早……”她声音细弱，下意识地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就在她抬起手腕往袖管里缩的那一瞬，我瞥见了。小臂内侧，一道扭曲、颜色惨淡的烫伤疤痕，像个溃烂后又结出的硬痂。疤痕的轮廓，那种弯曲不规则的边缘，几乎与我昨夜梦中，那个女人挣扎时手腕上闪过的、被滚水泼淋过的可怖印记重叠！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急速退去。脚下晃了一下，手指下意识攥紧，掌心的淤青传来清晰的胀痛感，尖锐地刺入神经。
“你……” 我的声音完全走了调，“你手臂……？”
陈婧猛地退了一步，像被无形的刺扎到，脸上的惊慌瞬间放大为恐惧，深黑瞳孔骤然收缩。她那只带着烫疤的手死命地往旧外套袖管深处钻去，身体微微佝偻起来，像要把自己团成一颗抗拒的石头。
“没……没什么！老……老早开水烫的……”她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慌乱地扫过我，扫过地面，扫过旁边惨白的水泥墙面，又猛地避开我的视线，像热锅上的蚂蚁找不到出路。
垃圾桶上沾着的灰扑扑标签，模糊的印刷字迹映入眼底——回收时间，三天前。
三天……我住进来的时间。
陈婧已经抱起那捆沉重的废报纸，几乎是拖着往公寓侧面的垃圾房走，脚步踉跄急促，背影像逃避着什么穷追不舍的幽灵。那灰绿色的外套在下摆处蹭上了一道明显的暗沉污迹。
我没有再出声喊她。右掌心那片毫无缘由的淤青传来阵阵刺骨的寒意，无声地紧贴着，死死地压住了我的肩胛骨。
深巷窄巷口那家油腻小店弥漫着廉价食物气味，混杂着经年累月的陈旧油垢气味。几张桌椅胡乱摆放，人声嘈杂。我在角落坐下，要了一碗浇汁浓厚得发腻的面。
旁边一桌，坐着一对年轻的小情侣。男孩瘦高，女孩圆脸。他们面前的桌上摊着好几份房产中介的广告传单，皱巴巴的，印满了粗劣的彩色楼盘照片。男孩烦躁地抓了抓染过的黄发，指节分明的手端起塑料杯喝了口水，动作间，脖子侧后方靠近领口的地方，一道暗红色的勒痕毫无遮掩地露了出来。
那勒痕的颜色还很新，边缘棱角分明得像用细线勒过许久形成的烙印。
女孩低头摆弄着手机，纤细的手腕上搭着一条很不起眼的灰色毛线腕带。也许是动作大了些，那条腕带微微滑下去一点点，正好露出一段细瘦的手腕皮肤。
皮肤上缠绕着几圈暗紫、近乎墨色的压痕。边缘很钝，那种深色……和男孩脖子上显眼的细线勒痕截然不同，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相似气息——那是绳子的捆绑痕迹！颜色更深沉，显然更“久”一点。
我的目光凝固在女孩手腕那道深色淤痕上，仿佛被那双梦中受害者挣扎的手死死扼住了喉管，窒息感瞬间涌上来。桌上的汤面热汽还在蒸腾，水汽却在我眼前结成一层寒冷的白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