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却摇了摇头：“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林施主杀气太重，心魔深种，若无人渡她，此次天劫，她必将形神俱灭。小僧不才，愿以己身佛法，化她心魔，助她飞升。”
“一派胡言！”我厉声呵斥，“我的道，何须你来渡？”
“清寒。”师尊叫了我的名字，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退下。”
我不敢再言。
师尊看着尘缘，看了许久，才长叹一口气：“痴儿，痴儿。你可知，你不是在渡她，你是在害她。”
“她修的是无情道，绝情绝爱，方能与天道合一。你这一点慈悲佛光，对她而言，非是甘露，而是穿肠毒药。你，是她的情劫，也是她的……死劫。”
死劫。
这两个字，像两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我猛地抬头，看向尘缘。
他却仿佛没有听到师尊的话，依旧固执地，甚至有些天真地说道：“掌门此言差矣。大道三千，殊途同归。无情之道，亦是道。有情之道，亦是道。若天道无情，又怎会降下甘霖，普度众生？林施主的道，走偏了。小僧，只是想将她拉回正途。”
“好一个拉回正途。”师尊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是你金山寺的佛法厉害，还是我太虚门的剑更锋利。”
“来人！”师尊下令，“将此子，关入‘锁仙塔’。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见他。”
“师尊！”我大惊失色。
锁仙塔，是太虚仙门关押最凶恶魔头的地方，里面剑气纵横，罡风如刀，就算是大罗金仙进去，不死也要脱层皮。他一个肉体凡胎的小和尚，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你是在为他求情吗？”师尊冷冷地看着我，“林清寒，你别忘了，你修的是什么道。”
我瞬间如坠冰窟，浑身冰冷。
是啊，我修的是无情道。我怎么能，为一个外人，还是一个可能毁掉我道行的“死劫”，开口求情？
我闭上嘴，低下了头。
尘缘被两名执法弟子拖了下去。自始至终，他没有反抗，也没有求饶。只是在经过我身边时，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有悲悯，有担忧，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
他说：“施主，保重。”
那一夜，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不再是尸山血海，不再是背叛与杀戮。
梦里，只有一个小和尚，在无尽的黑暗中，为我点亮了一盏孤灯，一遍又一遍地，为我念着经。
那声音，将我所有的心魔，都挡在了外面。
4
尘缘被关进了锁仙塔。
而我，则被师尊罚在思过崖面壁，天劫来临之前，不得离开半步。
师尊的用意很明显，他要用最酷烈的方式，斩断我和尘缘之间那点可笑的因果。
思过崖上，罡风凛冽，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我盘膝而坐，试图入定，将脑中那个白色的身影驱逐出去。
可我做不到。
闭上眼，就是他被拖入锁仙塔时，回头看我的那一眼。
那眼神，像一根刺，扎在我心上，拔不出来，一碰就疼。
我烦躁地睁开眼，一剑劈在面前的石壁上，留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剑痕。
“为什么？”
我问自己。
我林清寒，杀人如麻，心硬如铁。为何偏偏对这个小和尚，下不了手，忘不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