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他为我挡了一剑？
就因为他说我是个可怜人？
还是因为，他是我三百年无情道生涯里，唯一一个，不图回报，只想渡我的人？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道心，乱了。乱得一塌糊涂。
夜里，我偷偷地，去了一趟锁仙塔。
塔外，有宗门最强的禁制，还有两名元婴期的长老看守。
但我还是进去了。我用师尊传我的秘法，避开了所有耳目。
锁仙塔内，一片昏暗。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浓郁的怨气。四壁之上，刻满了镇魔的符文，一道道凌厉的剑气，如游蛇般在塔内穿梭，切割着一切敢于踏足的生灵。
我看到了尘缘。
他就被铁链锁在塔的中央。
原本那件洗得发白的僧袍，早已被鲜血和污泥染得看不出颜色。他的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深可见骨，是被塔内的剑气所伤。
他闭着眼，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可他的嘴唇，却在微微翕动。
我凝神去听，听到的，依旧是那段熟悉的经文。
他竟在这种地方，这种状态下，还在为我念经。
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走上前，想为他做点什么。
可我的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
我是无情道修士。我不能有怜悯。
怜悯，是毒药。
我转身，想离开。
“你……来了。”
身后，传来他虚弱至极的声音。
我身体一僵，没有回头。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他喘息着说。
“你若现在求饶，跟我说，你错了，你再也不管我的闲事。我便带你出去。”我背对着他，声音冰冷。
我希望他求饶。我希望他像我见过的所有人一样，在死亡面前，暴露出人性的自私和怯懦。
这样，我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将他从我心里，彻底抹去。
然而，他却轻轻地笑了。
“施主，我没错。”
“错的……是你。”
“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又是这套说辞。
我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愚不可及！”我扔下一瓶伤药，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是我还你的。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
回到思arugua（崖），我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再去锁仙塔。
那瓶我扔下的伤药，原封不动地放在原地。
他没有用。
他依旧被锁在那里，伤势更重了，气息也更微弱了。
但他还在念经。
第三天，第四天……
我每天都会去。每天，他都变得更虚弱一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或许，是想亲眼看着他，为自己的愚蠢和固执，付出代价。
直到第七天。
我再去时，塔内，已经没有了诵经声。
他静静地吊在那里，头垂着，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了。
那一刻，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捏住。
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恐慌”的情绪，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冲了过去，颤抖着，伸出手，探向他的鼻息。
还好。
还有一丝，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气息。
我再也忍不住，将我身上所有的疗伤丹药，都拿了出来，不顾一切地，往他嘴里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