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头皮阵阵发麻。他捏着狼毫笔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那纤细的笔杆生生折断。他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袍袖带倒了案几上一个装着清水的瓷盏。
“哐当！”
瓷盏碎裂，清水泼湿了地上几卷珍贵的帛书。这清脆的碎裂声，反而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谢云归被冰封的喉咙。
“你……”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何方妖物？竟敢擅闯谢氏藏书禁地！”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抓书案一侧悬挂着、作为装饰的一柄未开锋的古剑，指尖却微微发着抖。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完全超出了他二十余载人生所积累的一切认知。妖物？精怪？还是……某种更不可名状的存在？
那姑娘被他这一嗓子吼得缩了缩脖子，盘着的腿也放了下来，赤着的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她看着谢云归煞白的脸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惊惧戒备，脸上那种看新奇表演似的表情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更真实的困惑。
“妖物？禁地？”她重复着这两个词，眉头紧紧拧起，像是遇到了极其难解的数学题。她低头看看自己沾了薯片碎屑的破洞牛仔裤，又抬头看看谢云归身上那件价值不菲、针脚细密的月白澜衫，再看看周围那高耸入顶、散发着陈年墨香的书架……她的眼神一点点变了，从最初的戏谑，变成惊疑不定，最后沉淀为一种近乎惊悚的空白。
“等等……”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对劲……这感觉……太不对劲了……”她猛地抬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痛得“嘶”了一声。真实的痛感让她眼中的慌乱更甚。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慌乱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方方正正、漆黑发亮的扁平物体。
谢云归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什么？从未见过的材质，光滑如镜，边缘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妖器？法器？
只见那姑娘的手指在那“黑镜”光滑的表面飞快地戳点了几下。那“黑镜”竟瞬间亮了起来！柔和的光映亮了她写满惊恐的脸庞。她死死盯着那发光的镜面，手指颤抖得更厉害，在上面疯狂地滑动、点按，仿佛在寻找什么救命稻草。
“202X年……X月X日……下午……三点十七分……”她看着屏幕，又猛地抬头环顾四周那完全不属于二十一世纪大学教室的环境——巍峨的书架，摇曳的烛火，空气中浓郁的古籍气息，还有眼前这个活脱脱从古画里走出来的、穿着澜衫、束着玉簪、正用一种看洪荒猛兽的眼神盯着她的年轻男子……她的嘴唇哆嗦着，血色一点点褪尽。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差点从高高的书案上栽下来。她死死攥着那个发光的“黑镜”，仿佛那是她与原本世界唯一的联系，声音带着哭腔，破碎地飘出来，“我……我刚才还在阶梯教室……听老张头讲那该死的魏晋玄学……我就……就低头拆了包薯片……咔嚓一声……就……”
她说不下去了，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彻底攫住了她。她抬起头，看向同样僵立如雕塑、脸色比她好不到哪里去的谢云归，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