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似乎更浓了。前方,雾气被无形的力量撕开,一座巨大的古老石牌坊矗立在那里。顶端,“鸣凤胜境”四个古拙大字在微弱的光里显现。牌坊后面,是陡峭得看不见头的石阶,被翻滚的黑雾半掩着,阴森得像登天的梯子。
“一天门……”阿吉心头一紧。七十二级石阶,七十二地煞星。他深吸一口气,踏上第一阶。
脚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呜——,”低沉诡异的呜咽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像无数冤魂在深渊里哭嚎。石阶两侧模糊的山石轮廓在翻滚的黑雾里蠕动、扭曲。一张张青面獠牙的鬼脸从石壁上凸出来,空洞的眼窝里燃着幽绿的磷火。不是实体,是黑雾和山石怨气凝成的妖物,烟雾状、枯爪般的手臂伸出,带着刺骨的阴寒,疯狂抓向石阶上唯一的活物——阿吉。
阿吉头皮发麻,本能地贴地翻滚。冰冷的爪风擦着头皮掠过,断发飘落。柴刀挥出,“噗”地砍中一条烟雾手臂,像砍在破皮革上,手臂溃散成烟,又在不远处凝聚。刀砍不动,
更多鬼影从石阶两侧、脚下涌出,凄厉的嘶吼几乎撕裂耳膜。数量太多,攻击杂乱却密集如雨。阿吉左挡右闪,柴刀舞成一片光幕。黑烟溃散又凝聚,只能稍稍阻挡它们的势头。胳膊、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鬼爪留下了冰寒的冻伤,每次触碰都带走一丝体温和力气。他狼狈地翻滚、跳跃,在狭窄的石阶上寻找空隙向上爬。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他咬牙硬撑。舌下的“凤鸣草”药力似乎被阴气压住,清气越来越弱。汗水混着血水流下,视线模糊。力气快耗尽时,几只鬼爪同时抓住了他的脚踝,要把他拖向石阶边的深渊……
怀里的竹筒猛地一颤,一股难以形容的温热透过衣服抵住心口。那温热不猛烈,却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怪事发生了,抓住脚踝的鬼爪碰到这热意,像被烙铁烫到,“嗤嗤”惨叫着缩了回去,周围的鬼影攻势一滞,幽绿的鬼眼流露出本能的忌惮。
阿吉抓住这喘息的机会,顾不上探究,嚼碎舌下残存的“凤鸣草”。更强的辛辣冲进四肢,他怒吼一声,爆出最后的气力,不再和鬼影纠缠,把柴刀当镐头狠狠扎进石缝,手脚并用,不顾防御,只求最快速度向上、向上。
鬼影在身后汇聚,不甘心地咆哮着追来。阿吉的速度快到极限,像负伤的猿猴,在陡峭的石阶上亡命攀爬。伤口撕裂,肺里像火烧,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冲过去,
终于踏上第七十二级平台,身后的鬼哭和阴寒像被无形的屏障隔断,骤然消失。阿吉脱力扑倒,大口喘气,肺叶灼痛。回头望去,七十二级石阶依然笼罩在翻腾的黑雾里,鬼影无声地游弋咆哮,却无法越过平台一步。
“一天门……过了?”他心有余悸地坐起,摸出温热的竹筒。筒身原本黯淡的刻痕,此刻竟流转着一层极淡的金红色光晕,像刚醒来的余烬。
来不及细想,目光被前方吸引。一天门平台上,雾气稍薄,露出第二道更陡峭、更森严的石阶,直插上方的浓黑——二天门。三十六级台阶。那里,有什么在等着?
稍稍喘口气,阿吉含入第二片“凤鸣草”。辛辣的清气让他精神一振。握紧柴刀起身,目光坚定地投向那三十六级未知的石阶。竹筒的温热贴在胸口,像微弱却倔强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