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站在一条坑洼不平、几乎被黑暗吞噬的小路入口。路两旁是比人还高的、杂乱丛生的荒草,在夜风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呜咽。小路深处,隐约可见一栋三四层高的老旧红砖楼轮廓,像一头蹲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没有一丝灯光透出。17号。就是那里。 许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迅速观察四周:荒草、废弃的围墙、远处厂房巨大的阴影……几乎没有藏身之处。她必须进去,也必须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她拿出手机,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输入了公司前台另一个关系要好同事的号码,内容是: “如果半小时后我没给你发‘平安’,立刻报警!地址:旧城西区纺织厂路17号老宿舍楼!事关林知夏性命!许棠。” 她将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却没有立刻按下去。现在发送,如果沈妄有监控手段,可能会打草惊蛇。她需要时机。

她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塞进外套内侧口袋,确保能快速拿出。然后,她将那个深蓝色的日记本,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自己宽松外套下、后腰处的裤腰里,用外套下摆盖好。硬壳的日记本硌着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感。 做完这一切,许棠挺直脊背,眼神锐利如刀,迈步踏进了那条通往黑暗的小路。高跟鞋踩在碎石和荒草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一步,都离那栋死寂的老楼更近一步,离那个偏执的疯子更近一步,也离她失踪的闺蜜……更近一步。

4 左手破绽

与此同时,在那栋死寂的、如同巨大棺椁的红砖宿舍楼深处。 三楼,一间窗户被厚重木板钉死、仅留一丝缝隙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霉菌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上悬挂的一盏瓦数极低的昏黄灯泡,光线只能勉强驱散一小片浓稠的黑暗,反而将房间四角的阴影衬托得更加深邃、扭曲。 林知夏蜷缩在房间角落一张冰冷坚硬的木板床边。她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起皮,眼窝深陷,曾经清亮如小鹿般的眼睛此刻布满了惊惶的血丝和深重的疲惫。身上那件单薄的米白色针织衫沾满了灰尘和暗褐色的污迹,下摆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手腕和脚踝处,被粗糙的麻绳反复摩擦过的地方,红肿破皮,渗着血丝,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饥饿和脱水像两只贪婪的蠕虫,不断啃噬着她的意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火辣辣的痛感。她不敢睡,不敢完全闭上眼睛,生怕那个魔鬼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边。

“哗啦……” 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刮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咔哒。” 门开了。 一个瘦高的身影,如同从浓稠的黑暗中剥离出来,无声无息地堵在了门口。深色的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紧绷的下颌。是沈妄。他手里端着一个廉价的塑料碗,里面盛着一点浑浊的液体和几块看不出形状的、冷硬的食物。 他走了进来,反手轻轻关上门,隔绝了门外走廊那一点微弱的光线。房间彻底被昏黄和阴影分割。他没有立刻走向林知夏,而是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静静地站在门口那片阴影里,帽檐下的视线如同实质,冰冷地、粘腻地缠绕在林知夏身上。 那种被当成标本、被彻底物化的注视感,让林知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她死死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