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垂下眼睑，目光落在自己那双旧帆布鞋上，然后，缓缓地、极其自然地抬起脚，用鞋底，在那堆散落在地、代表三千万“巨款”的支票碎片上，轻轻地、随意地，蹭了蹭。
鞋底沾上了细小的纸屑。
这个动作，无声，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毁灭性的侮辱和挑衅！
做完这一切，我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穿透嘈杂的人群，似乎看向了某个虚无的远方，又似乎什么都没看。接着，我转过身，没有再看任何人，迈开步子，径直朝着大厅那扇厚重华丽的鎏金大门走去。
我的背影挺直，步伐稳定，没有一丝仓皇，没有一丝留恋，只有一种决绝的、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轻松？
“站住！林默！你给我站住！”王凤娟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羞辱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破耳膜，“保安！保安！给我拦住他！把他给我轰出去！轰出去！”
几个穿着制服的保安闻声而动，气势汹汹地朝我围拢过来。
就在他们即将触及我的瞬间，我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那几个冲上来的保安。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威胁，没有警告，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漠然，一种仿佛看着蝼蚁般的……无视。
几个平日里也算孔武有力的保安，被这眼神一扫，动作竟然诡异地僵在了原地！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感觉，就像被丛林深处最顶级的掠食者无意间瞥了一眼，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让他们手脚冰凉，动弹不得！仿佛只要再向前一步，就会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我，旁若无人地从他们僵硬的包围圈中穿过，走向大门。
没有人再敢上前一步。
厚重的鎏金大门无声地在我身后合拢，隔绝了身后那个光怪陆离、充满恶意的世界，也隔绝了王凤娟尖利的叫骂和苏清雪复杂的目光。
门外的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宴会厅里那令人窒息的香槟和香水混合的浊气。城市璀璨的灯火在脚下蔓延，车流如织，霓虹闪烁，构成一片冰冷而喧嚣的海洋。
我站在苏氏集团摩天大楼高耸入云的台阶顶端，身影在巨大的建筑阴影下显得渺小而孤寂。夜风吹动我洗得发白的T恤下摆，带来一丝清醒的凉意。
没有回头。
身后那扇门内，是过去三年如同囚笼般的生活，是刻骨的羞辱和鄙夷的标签。那张撕碎的支票碎片，如同一个句号，彻底斩断了与那个名为“苏家”的泥沼最后一丝可笑的牵连。
我缓缓抬起手，动作随意地掸了掸刚才被支票触碰过的衣襟，仿佛要掸掉什么不洁的尘埃。然后，从牛仔裤那磨得发白、空空如也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部手机。
一部极其普通的、市面上早已淘汰的、屏幕甚至有几道细微裂痕的老款手机。黑色的塑料外壳磨损严重，与周围摩天大楼反射的冰冷金属光泽格格不入。
然而，当我按下手机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几乎被磨损得看不清的凹陷按钮时，幽蓝色的微光在裂痕遍布的屏幕上一闪而过。没有解锁界面，没有启动画面，屏幕瞬间跳转成一个简洁到近乎原始的纯黑色界面，中央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极细的冰蓝色线条构成的抽象龙形图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