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手机震动。
是编剧群,制片人艾特我:“苏老师,明晚七点,陆家嘴,资方要看最新大纲。”
我回:“大纲改了,主角替外婆私奔,拆完的老弄堂在最后一幕长出一棵桂花树。”
群里连刷三个“???”
我关掉手机。
雨忽然停了,云层裂开一条缝,月光像一封迟到的信,落在桂花树根。
我站直身体,把背包背好。
私奔清单在包里发出极轻的“哗啦”声,像外婆替我鼓掌。
13
下楼时,母亲坐在楼梯口,手里捏着那张1991年的电影票。
她抬头,月光爬上她的眼角,把皱纹照成河床。
“我也去。”她说。
我愣住。
“第一站,大光明电影院。”母亲把票递给我,指尖颤抖,“我请你,一起替她把那场电影看完。”
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但我知道,故事从这一刻,多了一条暗线。
14
我们并肩站在门口。
母亲忽然从口袋掏出一把钥匙,塞进我手心。
钥匙冰凉,齿痕磨得发亮。
“你房间抽屉里,还有她留给你的东西。”母亲说。
我握紧钥匙。
门外的推土机忽然同时发动,轰隆隆像打雷。
我们母女俩的影子被灯光剪在墙上,一大一小,像两个正在逃难的剪影。
15
我深吸一口气。
雨后的空气带着铁锈、桂花与尘土的味道——那是外婆、青春与死亡混合的气息。
我抬脚跨过门槛。
母亲跟在我身后,轻轻带上门。
“咔哒”一声,像给一段旧时光上了锁。
(第二章完)
第三章 深夜电影院:零点零一分的光
1
出租车在延安路高架下绕了两圈才找到大光明。
霓虹招牌只剩“大”字亮着,像独眼巨人。售票亭卷帘门半关,里头一点红光,是保安在刷手机。
我看看表:23:47。
母亲把风衣领竖起来,挡住半张脸,像第一次逃课的女学生。
“你确定能进?”她问。
我晃晃手里的电影票,1991年的,纸质薄得能透光。
“外婆说,电影放完,时间会倒流。”
2
保安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姓陆,当年就在这影院检票。
我递上票,他对着光看水印,又抬头看母亲,忽然笑了:
“苏老师?二十年前您带学生来包场看《霸王别姬》,记得吗?”
母亲愣了半秒,点头。
陆叔按下遥控器,卷帘门哗啦啦升上去,像拉开一条时空缝。
“设备坏了,只剩三号厅还能放。片子我给你们找,老规矩,零点场。”
母亲轻声说谢谢。
我注意到她说“谢”的时候,嘴角是抖的。
3
三号厅在顶楼,老式狭长,红绒座椅磨得发亮,像被无数场离别坐旧。
空调坏了,空气里混着爆米花、老鼠与旧胶片的甜腥。
陆叔把灯关掉,只剩出口绿牌幽幽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