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剥开糖纸,糖是淡黄色的,印着“春”字。
她放进嘴里,忽然皱眉:“苦的。”
陆叔笑:“甜过头了,就苦。”
我含着糖,舌尖尝到铁锈味——那是外婆戒指留在糖纸上的旧血。
12
凌晨1:15,我们站在影院门口。
雨彻底停了,街灯在积水里拉出长长的倒影。
母亲抬头看招牌,独眼巨人闭上了眼。
“我上次来,是跟你爸谈恋爱。”她说。
我愣住——母亲几乎从不提父亲。
“那天也下雨,我穿白裙子,他穿军装。”
她停了一秒,“后来,他牺牲了,在抗洪。”
我喉咙发紧。
父亲的故事,外婆说过一次,母亲却从没说过。
原来,她也在用沉默私奔。
13
母亲招手拦出租。
车门关上前,陆叔追出来,塞给我一张新的电影票。
“下周五,《马路天使》4K修复版,我留两张连座。”
票面上印着2024.12.30,00:01。
我抬头,母亲已坐进车里,车窗摇下一半,她的侧脸像一张被雨水泡软的旧剧照。
我把票塞进背包,跟外婆的清单放在一起。
下一站,去哪儿?
我低头,清单第二条:
“天台放一次烟花。”
14
出租车启动。
后视镜里,大光明的霓虹彻底熄灭。
我忽然想起外婆说过:
“电影不是光,是缝。
光一灭,人就回到自己。”
15
我摸摸口袋里的对折票根。
边角锋利,像一枚小小的刀片,
割开了1991与2023之间,最后一层纸。
(第三章完)
第四章 天台烟花:在废墟上点亮一秒钟的永恒
1
出租车停在和平饭店后门时,离两点还差七分。
母亲付完车费,司机找零的动作慢得像电影慢镜头——他抬头望了一眼我们背后的高楼:“今晚风大,天台门可能锁了。”
母亲“嗯”了一声,把硬币塞进我手心。硬币沾着雨,凉得像外婆最后那只手。
2
饭店外墙正在做亮化维修,脚手架缠满彩灯,电线垂下来像静脉。
我和母亲贴着墙根走,躲开保安的巡逻手电。
我低声问:“你怎么知道这栋楼的天台能上去?”
母亲没有回头:“1991年,我在这里跳过楼。”
我脚步一滞。
母亲笑了一下,声音轻得像灰尘:“没死成,被雨棚接住了。”
3
消防通道的铁门果然锁着,一把U形锁锈成了肿瘤。
母亲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铜的,齿痕磨平——插进去,轻轻一拧。
“咔哒”。
锁开了,像一段被封存的记忆被重新摁了播放键。
我盯着钥匙柄上的刻痕:一个小小的“迟”字。
外婆的名字。
4
楼梯间漆黑,只有安全出口绿牌在滴水。
母亲走在前,我数她的脚步:一、二、三……到第三十八级,她停下,从背包里拿出一支手电筒,光圈里出现一道小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