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牌写着:“屋面层 非工作人员止步”。
母亲伸手抵住门,回头看我:“进去以后,别问为什么。”
5
门一开,风像刀。
上海在脚下摊开,一条江把城市切成两半,对岸的陆家嘴像一盒翻倒的珠宝。
天台中央,居然留着一方水泥花坛,泥土干裂,一株没死透的桂花树歪着脖子,枝头挂几粒比米粒还小的花。
我走近,闻到极淡的香,像外婆临终前最后一次呼吸。
6
母亲蹲下身,从花坛后面拖出一只铁皮桶。
桶里整整齐齐码着六根手持仙女棒、两捆魔术弹、一盒摔炮——全是外婆去年冬天在城隍庙买的。
我愣住:“你怎么知道……”
“她买的时候,我跟踪她。”母亲说得像汇报学生作业,“老太太还问老板:‘哪种烟花能飞得慢,让人看清每一秒?’”
7
母亲掏出打火机,金属壳上刻着“聿”字。
我认得——那是外婆1946年私奔对象的名字。
“你什么时候……”
“去年收拾外婆遗物时发现的。”母亲把打火机翻过来,指腹摩挲磨损的刻痕,“我猜,她原本想自己用。”
8
第一根仙女棒点燃。
嘶啦——
银白色火星像一群被释放的流星,在风里乱窜。
母亲把燃烧的一端递给我,自己点了第二根。
两根烟花在空中交叉,画出“X”形,又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开夜空。
9
火星照亮母亲的侧脸,我看见她眼角有泪,泪里倒映着小小的我。
“见夏,”她第一次用商量的语气,“许个愿。”
我闭上眼。
耳边却响起外婆的声音——
“许愿要小声,别让月亮听见,它会嫉妒。”
我小声说:“请让时间倒流一天,就一天。”
10
睁开眼,母亲正看着我。
她的仙女棒燃到尽头,最后一粒火星落在她虎口,烫出一个小红点。
她没躲,像接受一次迟到二十年的惩罚。
我把我的递给她:“换你。”
母亲摇头:“我只有一个愿望,已经许完了。”
11
第二捆魔术弹被点燃。
砰——
一颗绿色光球蹿到半空,炸开成巨大的菊。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红的、紫的、金的,像外婆柜子里那些碎布头拼成的百衲被。
光落在对面拆迁楼未拆完的窗框里,玻璃碎片反射出无数个我们。
12
风更大了。
桂花树枝被吹得“簌簌”响,几粒花被震落,掉进我领口。
我忽然想起外婆说过:“桂花是雨做的骨头,落在你身上,就是你没赶上的那场旧雨。”
我捏起花瓣,放在舌尖——苦,回甘。
13
最后一支魔术弹即将升空时,天台下传来保安的喊声:“谁在上面?”
母亲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跑?”
我愣了半秒:“不。”
我掏出手机,打开手电,对着楼下晃两下:“拍短视频,城市烟火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