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我问。
“不,我的。”母亲把怀表递给我,“送给你爸的,没来得及。”
我打开表盖,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4:12,不见不散。”
指针停在4:12,像被时间按了暂停键。
12
我把怀表挂到自己脖子上,金属链冰凉。
母亲伸手替我扣好搭扣:“现在,它是你的。”
我低头,表盖“哒”一声合上,像把那一秒永远锁住。
13
下桥时,东方泛起蟹壳青。
第一班轮渡鸣着短笛,对岸的灯一盏盏熄灭。
母亲忽然说:“我饿了。”
我笑:“豆浆店还开。”
她摇头:“想吃桂花糕,热的。”
我指指背包:“外婆最后一块,我带了。”
14
我们坐在桥墩下的石阶,江水拍岸溅起碎花。
我拆开真空包装,桂花糕已经发硬。
母亲却咬了一大口,嚼得很慢,像在嚼一段旧时光。
“甜吗?”我问。
“不甜,”她说,“但正好。”
15
天边出现一条极淡的橘线,像有人用指甲划开夜。
母亲把剩下的桂花糕包好,放回我掌心。
“走吧,”她说,“下一站,南浔。”
我抬头,看见她眼睛里映着日出,像一坛酿了五十年的桂花酒,终于开封。
16
我们并肩往岸上走。
背后外白渡桥渐渐被晨光镀成金色,铁轨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像有人在遥远的地方,替外婆合上了怀表。
(第五章完)
第六章 医院长廊里的母女对峙
1
06:15,出租车的雨刷器还在机械摆动,天边却已放亮。
我靠在后排车窗,脖子被怀表链勒出一道浅浅红痕。
母亲坐在我左边,膝盖上摊着那张外婆的私奔清单,指尖在“4:12”后面轻轻摩挲,像要把墨迹重新晕开。
车载电台播着早新闻:台风“海葵”将于今夜登陆,请市民减少外出。
母亲关掉广播,司机回头:“去哪家医院?”
“瑞金。”母亲的声音像被雨泡了一夜,有点哑,“肿瘤大楼。”
2
医院门口,自动门一开一合,像一张永不停歇的嘴。
母亲走得很快,我跟在后面,背包侧袋的桂花枝被保安的金属探测仪扫到时发出“滴——”一声。
保安狐疑地看那枝树皮发亮的枯枝,我笑笑:“中药,安神。”
电梯上到十二层,肿瘤病房。
消毒水味猛地扑上来,像外婆去世那天殡仪馆的冷气。
3
长廊尽头,医生正和护士交代什么,声音压得低。
母亲在离病房三米的地方突然停住,像被人按了暂停键。
我顺着她视线望去——
病房门口,站着穿灰色风衣的沈杳。
他手里拎一只白色保温桶,桶身贴着“南浔张记”的红纸条。
4
母亲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清单,纸角发出极轻的撕裂声。
沈杳抬头,目光穿过长廊,先落在我脸上,再移到母亲,最后停在我胸前的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