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点点头,手指摩挲兜里的评弹票——外婆清单第四站,时间:今晚19:30,《三笑》选段,南浔张石铭旧宅戏楼。

2

民宿叫“迟桂”,沿河,木门斑驳。

老板娘递钥匙时笑:“今天冬至,晚上有桂花冬酿酒,免费。”

我道谢,沈杳却盯着门楣上那行褪色小字——

“春迟旧寓,1935”。

他的喉结动了动,像吞下一枚钉子。

3

房间推窗见河,对岸是回廊式走马楼。

我打开背包,旗袍、电影票、怀表、桂花枝依次排开,像小型祭坛。

沈杳坐在窗边,掏出一盒烟,捏扁又塞回去:“故事从哪开始?”

“从抗洪那年。”我盯着他,“我爸为什么替你爸顶罪?”

他抬眼,血丝像裂开的堤坝。

4

【沈杳·闪回·2010·安徽王家坝】

洪水漫堤,武警连夜筑人墙。

沈杳的父亲沈聿时任后勤处长,挪用应急款给母亲治病,缺口五十万。

苏见夏的父亲苏卫国是现场指挥,为保沈聿不被就地军法,在移交清单上签了字。

七天后,大坝合龙,苏卫国被漩涡卷走,尸体没找到。

沈家父子连夜被带走调查,沈杳最后看见苏卫国的那件救生衣,漂在闸口,编号A-17。

一个月后,沈聿因渎职罪被判五年,沈杳改名换姓,人间蒸发。

5

“我欠你两条命。”沈杳声音干哑,“一条是你爸,一条是你。”

我攥紧怀表,链子勒疼掌心:“所以你就躲了十二年?”

“不躲,我会杀了我爸。”他抬头,眼里有失控的狠。

我深吸气:“今晚听完评弹,陪我去见你妈。”

沈杳愣住:“她……不在南浔。”

“她在。”我打开外婆日记的最后一页,递给他——

泛黄的纸上写着:

“阿聿妻,张婉秋,现居南浔百间楼,每日替人抄经,晚七点去听《三笑》。”

6

18:00,沿河廊檐亮起红灯笼,雨丝斜斜。

我们提前到张石铭旧宅。戏楼临水,木雕花窗透出彩灯,像一座浮在光阴上的船。

门口卖票的老先生穿长衫,胸前别一枝白兰花。

我递上外婆留下的手写票根,老先生“咦”了一声:“林小姐?”

“我外婆。”

“怪不得,和你外婆年轻时一个模子。”他抽出两张朱红座签,“前排右三,当年她坐过。”

7

戏楼内,八仙桌配长条凳,瓜子、冬酿酒、橘灯一字排开。

沈杳坐在外侧,背挺得笔直,像等待枪决。

我顺着他的视线——

角落里,一位清瘦妇人着靛青布衣,头发挽髻,正低头抄写折扇,腕上戴一串檀木佛珠。

沈杳的唇抖了抖:“妈……”

妇人抬头,目光穿过人群,先怔,后红眼眶,手里的毛笔“嗒”一声掉在宣纸上,墨汁溅成一朵黑梅。

8

锣鼓点响,评弹开场。

老先生抱三弦,女弟子执琵琶,开口便是《三笑》里唐伯虎点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