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向沈杳,他正把一枚旧纽扣放在桌心,纽扣上的“聿”字在灯下微微发亮。
“我妈也到了。”他说。
我心脏猛地一沉:两条暗线,终于要在南浔交汇。
3
【评弹馆·后台】
天亮前,戏楼后门虚掩。
我推门,看见张婉秋——沈杳的母亲——独自坐在镜前卸妆,手里捻着那封1947年的信。
镜子里,她的脸与外婆年轻时的照片重叠,像时空被折叠。
“林小姐的后人?”她先开口,声音像潮湿的檀香。
我点头,把旗袍递过去:“外婆让我还您一样东西。”
张婉秋指尖抚过那朵白兰花刺绣,眼泪无声落在襟口。
4
她带我和沈杳穿过幽暗走廊,停在一间小库房。
推门,尘埃扑面。
墙角立一只樟木箱,箱盖贴红纸条:“林春迟·1946”。
锁已生锈,张婉秋从怀里掏出那枚刻着“聿”的钥匙——与外婆留给母亲的那把一模一样。
“咔哒”,箱开。
里面是整整一箱手写曲谱、桂花干、以及一叠用红绳捆着的信,落款全是“沈聿”。
5
最上面一封信,日期停在1947年中秋:
“春迟,我在香港启德机场,跑道尽头有桂花树。
我把它折成一枝,寄回南浔,夹在曲谱里。
若你嗅到苦味,那是我未能赴约的歉。”
我低头,果然在曲谱层间找到干枯的桂花枝,轻轻一碰,碎成尘。
6
张婉秋把信一封封递给沈杳:“你爷爷没负她,是时代负了他们。”
沈杳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
最后一封,没有字,只有一张机票残片:
“1947.10.30 杭州—香港”,乘客姓名“林春迟”,被红笔划了一道粗粗的线。
张婉秋轻声:“她那天到了机场,却在登机口转身。”
我攥紧机票,仿佛看见外婆穿旗袍的背影,被晨雾一点点吞没。
7
库房窗外,天色由蟹壳青转淡金。
张婉秋把曲谱最底下一张抽出来,递给我:
《三笑·秋香夜叹》改编版,署名“春迟、阿聿”。
“今晚评弹,我唱的就是这一版。”她顿了顿,“但缺一段尾声,你外婆没写完。”
沈杳抬头:“让我补。”
张婉秋看他,目光柔软:“好,母子同台,也算还债。”
8
【上午九点·百间楼】
我们沿青石板路去找张婉秋的临时住所。
巷口一株老桂花树,树干上钉着木牌:
“树龄一百一十年,抗战时被日军飞机削去半边,仍活。”
沈杳伸手抚摸疤瘤,像在抚摸祖父的断骨。
我忽然明白:外婆、沈聿、桂花树、评弹馆,都是同一道伤口的不同年份。
9
张婉秋的屋子极小,一桌一榻一佛龛。
佛龛供的不是菩萨,而是一架三弦,弦身刻“聿”字。
她焚香,三拜,把弦取下,递到沈杳怀里:
“今晚你弹,我唱,让春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