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在市中心最贵的地段。当我带着一身落魄按响门铃时,开门的是他。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头发微湿,带着刚沐浴过的清爽气息。他身后,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一个穿着真丝睡袍的曼妙身影。
许哲看到我,那张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浮起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距离感的惊讶:“苏晚?你……怎么弄成这样?”他的目光扫过我身上明显不合身的旧外套和眼下的乌青,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听说你家出事了?真可惜。”
他身体微微侧着,巧妙地挡住了门内好奇张望的女人。“我现在不太方便,”他语速有点快,带着急于结束的味道,“改天再联系?或者,你需要帮助的话……”他顿了一下,目光在我脸上停顿片刻,像是在掂量一件物品的价值,“可以找找别的朋友,我最近……项目上也紧得很。”
那扇厚重的、象征着安全与奢华的实木门,在我面前“咔哒”一声合拢。冰冷的门板几乎贴上我的鼻尖,隔绝了里面所有的温暖和光亮。走廊里惨白的感应灯亮着,像无声的嘲笑。我清晰地听见门内传来女人娇滴滴的问话:“谁呀?”然后是许哲模糊的、带着点轻笑的回答:“没什么,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学妹,大概是日子不好过吧。”
“日子不好过”。五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我已经麻木的心脏。原来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很久没联系的学妹”,一个“日子不好过”的麻烦。那些年我捧出的真心,那些为他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因为他一句夸赞就雀跃整天的悸动,都成了此刻最荒谬的背景音。我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一直活在自我感动的幻梦里。
最后一点支撑也垮了。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像一滩烂泥滑坐到地上,在空无一人的豪华走廊里,无声地崩溃了。眼泪流不出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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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舟把我带到了城西一套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却冰冷的城市灯火。空气里是洁净的香氛味道,一丝烟火气都没有。
“以后住这儿。”他脱下大衣,随手搭在沙发上,自然得像在自己家。“缺什么,跟陈秘书说。”
我像个被抽掉灵魂的木偶,呆呆地站着,环顾这奢华却空旷得让人心慌的地方。他没问我“还好吗”,也没安慰我。只是径直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几样东西,开火。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放在我面前。清亮的汤,细软的面,几片翠绿的青菜,卧着一个圆润的荷包蛋。最简单的食物,却散发着久违的、属于“家”的暖意。
“吃了。”他把筷子塞到我手里,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在我对面坐下,目光像探照灯,直直照进我空洞的眼睛里:“苏晚,你姓苏。苏家的根,还没烂透。”他顿了一下,每个字都敲在我心上,“眼泪流干了,就该想想,怎么把被人抢走的东西,一点一点,夺回来。”
热腾腾的面条滑进冰冷的胃里,冻僵的血液好像开始慢慢流动。陆沉舟的话,没有半点温情,却像一记闷棍,狠狠敲醒了我混沌的脑子。是啊,我姓苏。我不能就这么烂死在那间发霉的出租屋里,让那些算计我的人笑着看我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