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面,像一颗丢进死水里的石子,在我死寂的心湖里,荡开了第一圈微弱的涟漪。恨意和一点不甘,在冰冷的灰烬下,悄悄冒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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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陆沉舟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和最严厉的教官。
他雷厉风行,动用人脉,用最快的速度帮我重新注册了一家新公司——“启明”。名字是他起的,意思简单直接:在黑暗里重新点亮的火苗。启动资金,是他私人账户划过来的七位数。看到那个数字,我手都在抖。
“这是投资,要还的,带利息。”他坐在办公桌后,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咖啡不错。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借款协议推到我面前。“签了。”
没有施舍,没有同情,只有冷冰冰的商业规则。这反而让我松了口气。欠钱,总比欠那份沉甸甸、还不起的人情债要好。
公司注册只是开始。我过去在苏氏主要负责品牌和公关,对公司运营的核心——供应链、财务、技术——基本两眼一抹黑。陆沉舟开始用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给我填鸭。
他把我按在他书房里,塞给我一摞摞比砖头还厚的专业书和报表分析。白天他处理自己庞大的集团事务;晚上不管多晚回来,铁定检查我的进度。他问的问题刁钻得要命,一个简单的财务模型漏洞,他能一层层剥开,问得我哑口无言,后背全是冷汗。我写的市场调研报告,他永远不满意,红笔在上面划满刺眼的叉和问号,批语就俩字:“肤浅!”
好几次,我被他逼到崩溃边缘,深夜对着那些冰冷的数据和图表嚎啕大哭,把报告撕得粉碎扔在地上。他就冷冷地坐在那里看着,等我哭不动了,才淡淡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撕完了?捡起来,粘好。明早七点,我要看到改好的放在桌上。苏晚,眼泪在这儿最不值钱,连擦鼻涕的纸都不如。”
他像个最严苛的教官,用高压水枪把我身上残留的骄纵、天真和不切实际冲刷得干干净净。每次我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看到他书桌玻璃板下压着的那张老照片——小时候,大概七八岁吧,他爸和我爸并肩站在某个工地奠基仪式上,意气风发,我和小小的陆沉舟穿着同款背带裤,一人攥着一块小石头,站在后面,一脸懵懂却又无比认真地模仿着大人的样子——心底那点不服输的倔劲儿就会被重新点燃。我不能输,不能让九泉之下的爸爸,还有眼前这个一直在我身边的“石头哥哥”彻底失望。
陆沉舟的“折磨”不止在书房。他把我直接扔进了实战的泥坑。
他带我去参加那些充斥着假笑和讥锋的商务晚宴。我穿着他秘书送来的昂贵礼服,踩着磨脚的高跟鞋,像个提线木偶被他推出去。他让我去和那些老狐狸搭话,介绍“启明”这个还一无所有的空壳公司。我笨拙地递名片,说着干巴巴的场面话,收获的多是敷衍和毫不掩饰的轻视目光。
有一次,一个秃顶的建材商喝高了,借着酒劲凑过来,肥腻的手掌有意无意地搭在我腰上,嘴里喷着酒气:“苏小姐?哦,苏家的……啧啧,虎落平阳啊?想拿项目?简单啊,晚上……我们单独聊聊细节?”周围几个男人发出心照不宣的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