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欢呼,没有奏乐。只有一片死寂。海水仿佛在这里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过气。船无声地靠上一条由巨大白色贝壳铺成的“码头”。码头上,早已立着一队鲛人卫士。他们有着类人的上半身,肌肉虬结,覆盖着细密的深青色或墨蓝色鳞片,在幽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下半身是强健有力的鱼尾,鳍棘如刀锋般锐利。他们的脸孔线条深刻,但眼神却像海底最深处的寒冰,空洞、漠然,不带一丝属于生灵的暖意。手中握持的并非寻常兵器,而是某种巨大海兽的锋利獠牙或脊椎骨打磨而成的骨矛,尖端闪烁着幽幽的蓝芒。
一个看起来地位稍高的鲛人卫士长,面无表情地踏前一步,目光扫过船队,最终落在素蘅身上。他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低沉、混浊,带着海沟深处的回响:“人类公主,随我来。王在‘血珊瑚殿’等候。”
没有给她任何整理仪容或喘息的时间。两个身材格外高大、鳞片呈现暗红色的鲛人卫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冰冷的、覆盖着鳞片的手指如同铁钳般抓住了素蘅的手臂。那力道极大,瞬间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深红的指印。她几乎是被粗暴地拖离了甲板,双脚离地,踉跄着被架在冰冷的贝壳道路上,拖向那座宫殿群中最庞大、颜色也最为暗沉的一座——它通体由一种深红近黑的巨大珊瑚礁构成,远远望去,像一滩凝固了万年的污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抑和不祥。宫殿入口处悬挂着某种巨大海兽的完整头骨,空洞的眼窝直直地“注视”着来客。
宫殿内部的空间高阔得令人眩晕,支撑穹顶的巨柱也是那种暗红的珊瑚礁,上面天然形成的扭曲纹路,在幽蓝的发光海藻映照下,如同无数痛苦挣扎的鬼影。地面并非平整,而是凹凸不平的黑色礁石,缝隙里沉淀着难以言喻的暗色污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般的腥气,混杂着海水的咸涩,还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类似腐烂海藻的甜腻味道,直冲脑门,让人胃里阵阵翻搅。
大殿深处,一张由整块巨大、惨白、布满孔洞的鲸鱼颅骨打磨而成的王座,突兀地矗立在高高的礁石基座上。王座上,斜倚着一个身影。
素蘅的心,在看清那身影的瞬间,猛地一沉,随即又被一种冰冷的、尖锐的东西狠狠刺穿。
沧溟。
鲛人之王。
他有着超越人类想象的完美轮廓。墨蓝色的长发如同最上等的海藻丝缎,随意披散在惨白的鲸骨王座上,几缕发丝拂过他线条冷硬的下颌。赤裸的上半身肌肉匀称而充满爆发力,覆盖着细密的、闪烁着幽暗蓝紫色金属光泽的鳞片,从宽阔的肩背一直延伸到紧窄的腰腹,如同披着一件天神打造的奇异甲胄。他的面容俊美得近乎邪异,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道冷酷的直线。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并非传闻中的碧绿,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蕴藏着深海漩涡的漆黑,此刻正毫无温度地俯视着被拖到大殿中央的素蘅,像在审视一件死物。
他缓缓抬手,对着架住素蘅的卫士随意挥了挥。那两个暗红鳞片的鲛人立刻松开手,粗暴地将素蘅往前一推。她站立不稳,狼狈地跌倒在冰冷粗糙的黑色礁石地面上,膝盖和手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