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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礁石缝隙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咸涩的海水味。十五岁的素蘅，吃力地将那个比她高大许多的沉重身体从浅水洼里拖拽出来，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背上那道最狰狞的伤口——一支奇特的骨箭深深嵌入他的肩胛骨下方，箭身漆黑，带着倒钩，周围的血肉呈现出可怕的紫黑色，正不断渗出粘稠的黑血。少年身上的鳞片黯淡无光，沾满了污浊的泥沙和凝结的血块。
“别…别动…” 素蘅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因为寒冷和恐惧而颤抖得厉害。她用力撕下自己裙摆相对干净的内衬，沾了海水，笨拙地擦拭他伤口周围不断涌出的黑血。每一次触碰，都能感觉到他身体剧烈的痉挛和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痛苦闷哼。
她认得这种毒。宫廷藏书阁角落里一本蒙尘的异族图志上潦草记载过，那是深海一种极其罕见的毒鲀的棘刺提炼而成，见血封喉，无药可解——至少对人类而言。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了她。她翻遍了自己随身小药囊里所有的草药，那些平日里能治些头疼脑热的小东西，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少年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露出一线模糊的、如同最深沉海水般的蓝色光泽，虚弱地映出她焦急而稚嫩的脸庞。他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得几乎被海浪声吞没的气音：“…冷…”
冷？素蘅一个激灵。她环顾四周，只有嶙峋的黑色礁石和拍岸的冰冷海水。她咬咬牙，脱下自己那件已经湿透大半的、唯一还算厚实的粗布外衫，用尽全身力气裹住他冰凉的上身。然后她跌跌撞撞地跑开，在礁石间徒劳地搜寻，希望能找到一点可以引火的枯枝败叶，哪怕只有一点点微弱的暖意也好。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绝望地抱着几根湿透的、根本无法点燃的可怜细枝返回时，礁石缝隙里却空无一人。只有她留下的那件粗布外衫，孤零零地躺在冰冷潮湿的石面上，被海水浸透，旁边残留着一小滩尚未被完全冲刷掉的黑紫色血迹。
他消失了。像从未出现过。
只有他昏迷中死死攥着她手腕时，那滚烫的触感和断断续续、如同誓言般烙印在她心上的低语，无比真实地刻在记忆里：
“…别…别走…等我…回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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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素蘅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到窒息的剧痛。她猛地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腥气的冰冷海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是他！
那个在冰冷礁石间奄奄一息、被她笨拙地试图拯救、最后又神秘消失的少年！那个曾用滚烫的手攥着她、许下模糊承诺的少年！
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
那个承诺要“回来娶她”的少年，如今却成了将她视为牲畜、撕碎她嫁衣、屠戮她子民的恶魔！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命运玩弄的悲怆，如同海底最汹涌的暗流，瞬间将她卷入灭顶的漩涡。她死死盯着沧溟肩胛处那道熟悉的、扭曲的箭疤，眼神从最初的震惊、难以置信，迅速化为一片死寂的、淬了毒的冰寒。那点微弱的、被深埋心底的、关于“报恩”和“誓言”的荒谬期待，被这残酷的现实彻底碾得粉碎，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滔天的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