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目光的剧变。那瞬间爆发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恨意和绝望,像针一样刺向他。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深不见底的黑眸微微眯起,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仿佛平静深潭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但那波动转瞬即逝,快得如同错觉。
“看什么?”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更用力地钳制住她的下颌,迫使她的视线从那道疤痕上移开,重新对上他冰冷的审视,“牲畜,也配直视君王?”
素蘅的下颌骨在他铁钳般的手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再试图避开他的目光。所有的惊惶、屈辱、软弱,都在认出那道疤痕的瞬间被某种更冰冷、更坚硬的东西取代了。她只是用一种近乎空洞的眼神回视着他,那眼神深处,是死水般的沉寂和燃烧到极致反而显得冰冷的恨意。
沧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人类女子的反应,和他预想中的痛哭流涕、摇尾乞怜截然不同。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让他感到莫名烦躁的沉寂和…恨?他冷哼一声,猛地甩开她的下巴。
素蘅失去支撑,再次重重跌倒在冰冷粗糙的礁石地上,额角撞上一块凸起的石棱,瞬间渗出血丝。鲜红的血珠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漆黑的礁石上,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
沧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狼狈的模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他转过身,墨蓝色的长发随着动作在幽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地上的一粒尘埃。
“带下去。”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漠然,对着侍立一旁的鲛人卫士吩咐,“关进‘贝牢’。明日的‘朝露酒’,就用岸上那个老东西的心来醒。”
“是!” 两个卫士立刻上前,再次粗暴地将素蘅从地上拖拽起来。
岸上那个老东西…素蘅的心猛地沉入无底冰窟!父王!他指的是她的父王!那个懦弱无能、为了苟活不惜献祭女儿的父亲,如今也要成为这恶魔佐酒的“点心”了!
冰冷的绝望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她猛地抬起头,望向沧溟走向王座的高大背影,嘶哑的声音冲破喉咙:“沧溟——!”
沧溟的脚步顿住,缓缓侧过身。那双深渊般的黑眸再次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被打断的、极其危险的玩味。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因他这细微的动作而凝固了。
素蘅的身体在卫士的钳制下无法动弹,只能死死地盯着他,胸腔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血沫里硬生生挤出来:“你要杀他…可以!但别让他那颗懦弱无能的心…污了你的酒!”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和某种孤注一掷的疯狂而微微颤抖,“你屠戮我族人的时候,不是最欣赏那些…敢于反抗的、滚烫的心脏吗?我的!用我的!”
她猛地挺起胸膛,指向自己的心口,眼神亮得惊人,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火焰:“这颗心!恨你入骨!日夜诅咒!它够不够滚烫?够不够资格…做你明日的‘朝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