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早已麻木的心上。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小满……是啊，在他眼里，我苏晴，从来都只是依附于他周明宇而存在的菟丝花，离了他这棵大树，只有枯萎凋零的下场。
我挺直了背脊，那脆弱的骨头仿佛被注入了一种奇异的、冰冷的硬气。我迎着他轻蔑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来，声音不大，却足以穿透他所有的傲慢：
“我只要小满。”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像是精美的石膏面具骤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的愕然和难以置信。他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提出这个要求，更没料到我会如此干脆地放弃财产分割——这半栋价值不菲的房子，还有他名下那些令人咋舌的资产。
“你……”他张了张嘴，像是第一次真正地、仔细地打量我，眼神复杂难辨，有怀疑，有震惊，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冒犯的恼怒。最终，那点情绪彻底被冰冷的嘲弄覆盖，他嗤笑一声，带着一种仿佛看穿我“愚蠢”的优越感：“行！苏晴，你有种！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养活她！别到时候哭着回来求我！”他甩下这句话，像是急于摆脱什么脏东西，转身大步走向玄关，抓起外套和那个恐龙玩具袋，摔门而去。
“砰！”
巨大的关门声在空旷的房子里回荡，震得墙壁似乎都在嗡嗡作响，也彻底震碎了这个家最后的幻影。那扇厚重的、价值不菲的实木门板，隔绝了他，也隔绝了我和小满过去五年所有的生活。
世界陡然安静得可怕，只剩下冰箱压缩机那单调而固执的嗡鸣，再次清晰地占据了一切。小满怯生生的、带着哭腔的呼唤终于打破了这死寂的真空：“妈妈……”
我猛地回过神，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扑过去，紧紧抱住餐椅上那个小小的、温热而颤抖的身体。我把脸深深埋进她带着奶香的柔软发顶，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堤坝，汹涌而出，瞬间濡湿了她的头发。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害怕，不是因为失去，而是因为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一种抱着仅存珍宝的、近乎绝望的庆幸。
“宝贝不怕……妈妈在……妈妈永远在……”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破碎在女儿小小的肩窝里。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这小小的、柔软的身体，是我从这片废墟里，唯一抢出来的、最珍贵的宝藏。从此以后，她就是我的世界，我的全部。
2
狭小的出租屋厨房，像被塞进了一个闷热的蒸笼。墙壁上廉价的白色瓷砖泛着油腻的光，狭小的窗户即使大开着，也只吝啬地放进一缕黏糊糊的风。灶台上，一口小小的不锈钢奶锅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粘稠的米糊，散发出一种混合了焦糊和食材本味的、难以形容的复杂气息。
我满头大汗，头发狼狈地贴在额角和颈后，身上的旧T恤也被汗水浸湿了大片。手里捏着一柄小勺，小心翼翼地舀起一点点锅里那颜色可疑的糊糊，递到小满嘴边。
“小满乖，再试试妈妈新做的？”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又充满期待，尽管心底的焦虑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小满蔫蔫地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塑料高脚椅上，小脸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原本红润的脸颊失去了光泽，透着一层病态的蜡黄。她那双曾经亮晶晶的大眼睛此刻也失去了神采，恹恹地看了一眼勺子里深褐色的糊糊，小嘴紧闭得像一枚倔强的贝壳，连一丝缝隙都不肯张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