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最边缘,靠近莽莽深林的地方,孤零零地立着一栋相对完整的小木屋。那就是苏晓爷爷当年守林时住的地方。
我刚停好车,推开车门,一股更加浓烈、带着木头腐朽和动物粪便混合的怪味就冲进鼻腔。正要走向小屋,旁边一栋低矮砖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个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林场制服,戴着一顶同样破旧的鸭舌帽。帽檐下,一张脸如同风干的核桃,皱纹深刻得能夹死苍蝇。他浑浊的眼睛像蒙着一层灰翳,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警惕和……恐惧?
“外……外乡人?” 老人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
“大爷您好,”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友善,“我是苏建国的外孙女婿,苏晓让我来这儿住几天,散散心。” 苏建国是苏晓爷爷的名字。
听到“苏建国”三个字,老人浑浊的眼珠似乎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但脸上的警惕丝毫未减。他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木拐杖,颤巍巍地向前挪了两步,目光越过我,死死盯着我身后的SUV,又扫过我脚上的登山鞋。
“苏……苏老哥的……孙女婿?” 他重复着,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他让你来……住这鬼地方?”
“是,大爷。城里待烦了,想图个清净。” 我解释道。
“清……清净?” 老人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怪笑,像夜枭啼鸣,在这寂静的空地上格外刺耳。他猛地抬起枯瘦的手指,越过我的肩膀,指向空地后方那片如同墨绿色高墙般耸立、光线更加幽暗的原始森林深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嘶吼:
“后山腰子!不能去!听见没?!绝对不能去!”
我被他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片坡度更陡、植被更加浓密阴森的区域,巨大的树冠层层叠叠,几乎隔绝了所有天光,幽暗得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寒意,仿佛从那片幽暗深处弥漫出来,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为……为什么?” 我声音有些发干。
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仿佛要把我钉在原地:“有东西!有东西在那儿圈了地!活人进去……就……就出不来!骨头渣子都给你……给你嚼碎喽!” 他激动地挥舞着拐杖,唾沫星子喷溅,“苏老哥当年……就是不信邪!非要去巡那片新林区……结果……结果……” 他猛地顿住,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巨大的恐惧,仿佛想起了极其恐怖的事情,身体筛糠般抖起来,“结果……就再没回来!连……连个尸首都……没找着!”
一股寒气顺着我的脊椎爬升。苏晓没提过这个。她只说爷爷是在林场工作时意外去世的。
“大……大爷,您别激动……” 我试图安抚他。
“滚!滚进去待着!天黑别出门!听见动静就当没听见!” 老人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用拐杖狠狠杵着地面,声音尖锐而急促,“记住我的话!后山腰子!不能去!一步都不能!那是……那是‘山囃’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