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个月,我在咨询室里,亲眼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我”坐在对面,微笑着说:“你治不好他们,因为你也是他们的一部分。”
然后它消失了。
自那以后,我的仪器开始失灵,我的梦越来越清晰,我的患者……一个接一个,开始描述同一个游乐园。
“林医生,你去过星光乐园吗?”一个 PTSD 患者曾问我,“那里有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她说……你在骗她。”
我没回答。
因为那一刻,我口袋里的录音笔,自动启动了。
播放的,是一段不属于我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
声音稚嫩,带着笑。
像一群孩子在合唱。
我站在旋转木马前,掏出随身携带的铜铃。这是师父给的,说是“镇魂铃”,能引出滞留的意识。
我摇了一下。
铃声清脆,在死寂的夜里传得很远。
没有回音。
但旋转木马,动了。
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生锈的锯子在割骨头。彩灯一盏接一盏亮起,红的、蓝的、黄的,闪烁着,映得四周的杂草像在跳舞。
音乐响了。
是《旋转木马圆舞曲》,但调子歪了,像被谁用手摇坏了的八音盒,断断续续,带着杂音。
我站在原地,没动。
我知道,这不是机械启动。
是“它们”在欢迎我。
突然,音乐停了。
所有的灯,瞬间熄灭。
黑暗中,我听见脚步声。
很小,很轻,像赤脚踩在湿地上。
啪、啪、啪。
从旋转木马背后绕过来。
我缓缓转身。
一个女孩站在我面前。
红裙子,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头发滴着水,遮住脸。她手里,攥着半只红色小皮鞋。
她抬头。
没有眼睛。
眼眶是两个黑洞,里面爬着细小的青苔。
她开口,声音却不像孩子:
“你终于来了,林医生。”
我喉咙发紧:“你是……那天失踪的孩子?”
她笑了,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一排黑牙:“我们不是失踪。我们是被选中。”
“选中?被谁?”
她没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旋转木马最中央的白马。
“上去。”她说,“它在等你。”
我盯着那匹白马。它的银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嘴巴微微张开,像在笑。
我迈出一步。
脚刚踏上木马台,地面突然震动。
一道裂缝从地底裂开,直通旋转木马底部。一股冷风从下面涌出,带着腐臭和氯味。
裂缝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
接着是第二只。
第三只。
无数只手,从地底伸出,抓向旋转木马的底座。
女孩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轻得像风:
“他们饿了。”
我猛地回头。
她不见了。
只有那半只红皮鞋,静静躺在地上。
我弯腰去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