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苏晚,嗅到了那字里行间浓重的血腥味。我了解林小雨,她那双闪烁着理想主义光芒的眼睛,绝不会因为所谓的“感情问题”就彻底消失在人间。她最后那条短信,是她用尽力气抛出的、唯一的求救浮标。
“天使医疗”……这条线索成了唯一的希望,也是唯一的深渊入口。
于是,我来了。带着伪造的身份证明和简历,以及一颗被愤怒和恐惧反复撕扯的心。我把自己变成了“苏梅”,一个急需用钱、愿意出卖自己子宫的女人。通过那个隐藏在暗网深处、散发着腐臭气息的中介渠道,经过几轮充斥着侮辱性体检和盘问的“筛选”,我最终被“录取”了。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面包车,在深夜把我带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这里,就是“天使医疗”的“生产基地”。一座深藏在废弃工业区腹地、被高墙电网严密包裹的巨大混凝土堡垒。从外面看,它死气沉沉,如同巨兽的骸骨。而内部,则是一个运转精密、冰冷彻骨的生育地狱。
我所在的区域,被他们称为“培育中心”。这里没有窗,只有惨白的、永不熄灭的日光灯管,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嗡嗡声。空气是凝滞的,充斥着消毒水、汗液、排泄物和一种淡淡的、甜腻的腥气混合而成的怪异味道,每一次呼吸都让人作呕。
几百个女人,像被塞进集装箱的货物,安置在一个个狭小的、被铁栅栏隔开的隔间里。所谓的“床位”,不过是一张不足一米宽的硬板床,上面铺着薄得可怜的、洗得发灰发硬的床单。每个隔间门上,都钉着一个冰冷的金属编号牌。我的编号是:C-217。
C区,或许代表着某种等级划分?我不得而知。只知道我左边是C-216,一个二十出头、眼神空洞得像蒙着雾气的女孩,她大部分时间蜷缩在床上,对着墙壁发呆。右边是C-218,一个三十多岁、腹部已经明显隆起的女人,脸上布满疲惫和麻木的刻痕。她偶尔会低声呻吟,手指用力抓着床沿,指关节泛白。没人敢大声说话,连咳嗽都压抑着。只有巡逻看守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水泥地上回荡,伴随着他们腰间钥匙串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哗啦声,提醒着所有人,无形的牢笼无处不在。
这里的时间是凝固的,只有强制性的作息表像铁律一样运转:注射、检查、进食、有限的放风(在同样被铁丝网笼罩的狭小“活动区”)、再注射、再检查……日复一日,榨取着生命最原始的孕育能力。
我的微型摄像机,那枚伪装成痣的“眼睛”,成了我唯一对抗这无边黑暗的武器。在每一次被带去注射或检查的途中,在每一次被允许在活动区短暂停留的几分钟里,在夜深人静看守松懈的缝隙,它都忠实地工作着。我利用身体角度的掩护,利用镜面的反光,记录下铁栅栏后面那些绝望或麻木的脸庞,记录下看守粗暴的推搡和呵斥,记录下那些被随意丢弃在角落、沾着不明污物的医疗废弃物,记录下那间巨大的、如同屠宰场般的“取卵室”外景——那里,是这地狱工厂最核心的“生产车间”。
但最核心、最触目惊心的证据,一直未能获取——那些强制注射催卵剂、甚至强行进行取卵手术的画面。没有这些直接的影像,仅凭外围的偷拍,无法形成摧毁性的证据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