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人说,赵老实把自己的魂魄融进了尺子,换了小军的命。因为开春后,有人在西安看见过一个没有影子的孩子,穿着打补丁的蓝布褂,跟着一个挑着木匠担子的男人,男人的影子又黑又长,总是把孩子护在里面。

也有人说,那把断了的尺子被收废品的捡走了,后来辗转卖到了山西。有个老木匠买回去,夜里听见尺子在哭,阴面的黑纹里多出个陕北汉子的影子,总在尺尾处摸来摸去,像在找什么东西。

安塞的黄土坡上,赵老实家的窑洞遗址前,长出了一棵小槐树。正午时分,太阳最毒的时候,树下会有两个模糊的影子,一个大一个小,像是在说话,又像是在笑。风吹过的时候,树叶会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有人在用尺子量木头,一下,又一下。

有路过的放羊娃说,他看见那两个影子在抢一把看不见的尺子,大影子总让着小影子,小影子拿到尺子后,会在大影子的胳膊上划来划去,像是在量什么。可等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影子又不见了,只有槐树的影子,在地上铺得又宽又长,像谁伸开的胳膊,把整个窑洞遗址都护了起来。

镇魂钉

工具:镇魂钉(以七岁童男指骨为芯,混糯米、黑狗血浇筑的七寸铁钉,钉身刻「敕令」二字)

代价:失声(使用者会逐渐失去辨识声音的能力,从鸟兽声到人声,最终连自己的名字都听不见,喉咙里只能发出钉子叩击木头的「笃笃」声)

秘术:镇宅门·钉煞术

1983年,南方梅雨季的小镇总飘着股霉味。孙瘸子的老宅尤其重,墙根长着白花花的霉斑,像谁没擦干净的泪痕。更让人发毛的是夜里的声音——像是有人用指甲刮墙,从东厢房一直刮到正屋,刮得人头皮发麻。

孙瘸子是镇上的泥瓦匠,年轻时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瘸了条腿,从此只能接些修补院墙的活。他唯一的孙女孙丫蛋,自从来老宅住后就得了怪病,天天夜里哭,说「墙里有个没嘴的人在跟她说话」。医生查不出病因,只说孩子吓着了,开了些安神药,吃了也没用。

这天半夜,丫蛋又开始哭,哭声突然卡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孙瘸子拄着拐杖冲进房,看见孩子直挺挺地躺着,眼睛瞪得滚圆,小手死死抠着墙皮,指甲缝里全是灰黑色的泥。墙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个模糊的手印,大小和丫蛋的手差不多,边缘渗着水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孙瘸子的心沉到了底。他想起爹临终前藏在房梁上的木盒,说「老宅不干净,实在镇不住就用这个」。他搬来梯子爬上房梁,木盒积着厚厚的灰,打开一看,里面是七根黑黢黢的铁钉,钉身刻着歪歪扭扭的字,钉尖泛着暗黄,像沾着陈年的血。还有张油纸,上面用毛笔写着「镇魂钉」的做法:「取童男指骨为引,糯米裹尸气,狗血镇阳气,钉入七煞位,可锁百年邪祟……」

油纸的末尾画着个没有嘴的人,旁边写着「钉煞者,闻声则散,声绝则聚」。

孙瘸子的手开始抖。他想起十年前,邻居家七岁的小儿子在老宅门口玩水,掉进井里淹死了,捞上来时,右手的小指不见了,井壁上全是抓挠的血痕。爹当时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出来后就说「井填了,别再提」。现在想来,那孩子的指骨,怕是早就成了这钉子的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