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蛋的病情越来越重,白天眼神发直,嘴里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听起来像「笃笃、笃笃」,像用钉子敲墙。孙瘸子咬了咬牙,瘸着腿去了镇西头的乱葬岗,挖了些坟头土;又去屠夫家要了碗黑狗血;最后,他爬上房梁,从木盒底层摸出个布包,里面是节发黄的小骨头,细得像根筷子——正是当年那孩子失踪的小指骨。
他按照油纸说的,把指骨裹在糯米里,泡进狗血,再倒进融化的铁水。铁水沸腾时,冒出股腥臭的白烟,像烧着了头发。七根钉子铸得极快,钉身的「敕令」二字渗出暗红,像有血在里面流动。
第一根钉子,钉在东厢房的墙角——那里是丫蛋总说「有人吹气」的地方。钉子敲下去的瞬间,「笃」的一声闷响,屋里突然安静了,连窗外的雨声都停了。孙瘸子愣了愣,才发现自己听不见雨声了,耳朵里嗡嗡响,像有只蝉在叫。
当天夜里,丫蛋没哭。孙瘸子却没睡好,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天亮才反应过来——他听不见鸡叫了。以前每天凌晨,巷口的大公鸡都会准时打鸣,今天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得让人害怕。
第二根钉子钉在正屋的门槛下。那里是爹当年填井的位置,总在梅雨季渗出黑水。钉子敲下去,孙瘸子突然发现自己听不见拐杖点地的声音了,瘸着腿走路时,只能靠眼睛看地面,心里空落落的。
丫蛋能下地走路了,只是还是不说话,偶尔会对着墙笑,手指在墙上敲出「笃笃」声。孙瘸子问她笑什么,她指着墙面说:「他在跟我玩木头人,说不能出声。」
第三根钉子钉在房梁上。那里挂着盏旧灯笼,风一吹就晃,影子投在墙上像个跳舞的人。钉子钉进去,孙瘸子听见「咔嚓」一声,不是钉子的声音,是自己耳朵里的蝉鸣突然断了。他试着喊丫蛋的名字,能发出声音,却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像隔着层厚厚的棉花。
他开始听不见人声了。邻居来借工具,张着嘴说了半天,他只能看见对方的嘴唇在动,像无声电影。他比划着摆手,邻居摇摇头走了,背后的议论声他也听不见,只看见他们的嘴一张一合,表情怪怪的。
第四根钉子钉在灶台旁。那里的瓷砖总往下掉,露出后面发黑的砖缝,像无数只小眼睛。敲钉子时,孙瘸子的手滑了一下,锤子砸在指头上,他疼得直咧嘴,却没听见自己的痛呼声。他低头看,指尖渗出血珠,落在钉子上,被瞬间吸了进去,钉身的「敕令」二字亮了一下。
丫蛋开始说话了,说的第一句话是:「爷爷,你的耳朵里有钉子在响。」孙瘸子摸了摸耳朵,什么也没有,可孩子说得认真,小手在他耳边比划着「笃笃」声。
第五根钉子钉在丫蛋的床头。那里的墙皮最容易发霉,霉斑的形状每天都在变,有时像人脸,有时像只手。孙瘸子敲钉子时,突然看见霉斑里渗出些灰白的东西,像人的皮屑,被钉子一钉,瞬间缩了回去。这一次,他发现自己听不见丫蛋的声音了。孩子在他面前说话、笑、哭,他都只能看见她的脸在动,听不见任何声音,世界彻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