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木生急啊。秀秀她爹嫌他家穷，说再盖不起新房就把秀秀许给邻村的粮商。他夜里翻那本册子，看到"定根法"时，心跳得像打夯——上面说，取柳木为柱，刻上符咒，埋入地下后念咒，木头能像老树根似的往土里钻，再松的沙地也能立稳。
开工前三天，木生按册子说的，去村西头的老槐树下烧了三炷香，摆上猪头（是借了二叔家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是关中木匠的"开斧祭"，得请鲁班先师保佑。他嘴里念念有词："天煞归天，地煞归地，弟子周木生，今日动土，求祖师爷赏口饭吃，莫降灾殃......"
香灰落下来，沾在他鼻尖上。他没注意，那香烧得格外快，三炷香几乎同时燃尽，烟灰打了个旋，飘向渭河的方向——老木匠说过，这是不祥之兆。
二、生根
九根柳木柱是木生亲手选的，都是长了七年的新柳，笔直无节。他躲在屋里，关紧门窗，用刻刀在柱底刻咒。册子上的字是简体，歪歪扭扭像鬼画符，他刻得手心冒汗，刻完一根，指尖就被木刺扎破，血珠滴在柱身上，晕开一小朵红。
"木生，吃饭了。"秀秀在门外喊。
"就来！"他慌忙用布擦柱子，却发现血珠像长在上面似的，擦不掉，反而渗得更深了。
埋柱子那天，村里来了不少人看热闹。木生指挥着后生们把柱子立在打好的基坑里，自己则端着一碗黑狗血（是提前杀了家里那只老黑狗取的），围着基坑走了三圈，每走一步就往柱根泼一勺血。
"这是干啥？"有人问。
"老法子，稳根。"木生含糊应着，心里突突直跳。到了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他掏出那半本《鲁班经》，翻到"定根咒"那页，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念到第三遍，怪事发生了。
先是脚下的沙地开始震动，像有什么东西在土里拱。接着，那九根柳木柱突然往下沉了沉，柱身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骨头在生长。有人趴在地上听，脸色煞白地喊："下面......下面有动静，像娃娃哭！"
木生心里一紧——册子上提过，定根法起效时，木柱会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那是"木灵"在扎根。他强作镇定，让大家别慌，又往每根柱子上缠了三圈墨斗线。墨线是他用桐油泡过的，据说能锁住木灵。
柱子果然稳了，任人怎么晃都纹丝不动。村里人啧啧称奇，都说木生有本事。秀秀站在一旁，看着木生额头上的汗，总觉得心里发慌，她好像看见有根柱子的树皮上，渗出了暗红色的水，像血。
当天夜里，木生做了个梦。梦见九个光屁股的娃娃，在渭河里扑腾，哭喊着要找娘。他伸手去捞，却被水草缠住了脚，那些娃娃突然长出尖利的指甲，往他眼睛里钻......
他惊叫着坐起来，冷汗湿透了褂子。窗外，渭河水的声音好像比往常更响，像是有无数人在水里哭。
三、水祸
变故发生在七天后。
那天早晨，周家村的人起来开门，吓傻了——渭河水不知什么时候涨了，黄浊的浪头已经漫到村口，地里的麦子泡在水里，像一片倒插的绿秧。更吓人的是，木生盖房的那块地，九根柳木柱像九座小塔，立在浑浊的水里，柱身上爬满了绿色的水藻，看着阴森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