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那柱子!"有人喊,"我夜里听见河里响,像是有东西在撞岸!"

木生跑到河边,腿都软了。河水还在涨,浪头拍打着柳木柱,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柱子在"咕咚咕咚"地喝水。他想起册子上的话:"定根法引地脉水精,用之过当,必遭水厄。"他当时只想着让柱子站稳,根本没算过"过当"是什么后果。

"快把柱子拔了!"秀秀她爹拄着拐杖赶来,气得胡子发抖,"你想让全村人都淹死吗?"

几个后生拿铁锨去挖,可柱子像长在了石头里,别说拔,连晃都晃不动。有人找来斧头,往柱身上劈,只听"当"的一声,斧头弹了回来,柱身上连个印子都没留下,反而从劈砍的地方渗出更多暗红色的水,腥气扑鼻。

水越涨越高,已经有几户人家的土坯房开始渗水。村里的老人跪在祠堂前,对着鲁班的牌位磕头,说是不是冲撞了祖师爷。木生蹲在河边,看着那九根柱子,心里像被猫抓——他知道,这是"定根法"的反噬,木灵吸了河水,要是再不想办法,全村都会被淹。

夜里,他把那半本《鲁班经》翻得卷了边,终于在最后几页找到"解根符"的画法。符要用施术者的指血绘制,还得在子时,对着河水焚烧。可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解根者,必损一窍,或目盲,或耳聋,以偿天地。"

木生攥紧了刀。他想起秀秀的红头绳,想起她笑起来时眼里的光。他不能让她被水冲走。

子时,河水泛着冷光。木生跪在河边,用刀划破左手的中指,血珠滴在黄纸上,他抖着手,按册子上的样子画符。符画得歪歪扭扭,像个哭脸。他把符纸点燃,看着火苗在风里挣扎,嘴里念着解咒的话。

就在符纸烧成灰烬的那一刻,九根柳木柱突然发出刺耳的"咔嚓"声,像是骨头断裂。接着,那些柱子竟自己往土里缩,很快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九个黑洞洞的坑,河水"咕嘟咕嘟"地往里灌,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

木生松了口气,刚想站起来,突然觉得眼睛一阵剧痛,像是有沙子钻进了眼眶,他伸手去揉,却摸到一手黏腻的液体——是血。

"木生!"秀秀举着灯笼跑来,看到他满脸是血,吓得魂都没了,"你的眼睛怎么了?"

木生想看清她的脸,可眼前一片漆黑。他张了张嘴,想说"别怕",却只发出嗬嗬的声。他知道,自己瞎了。

四、墨线

周家村保住了,可周木生成了瞎子。

秀秀她爹拿着彩礼,想把婚事退了,秀秀却把红布盖头蒙在头上,跪在木生家的炕前:"我嫁。"

她爹气得浑身发抖:"你要跟个瞎子过一辈子?"

"他是为了救村子才瞎的。"秀秀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我不嫁粮商,我就嫁他。"

婚礼办得很简单,没有新瓦房,就在木生家的老屋里,糊了几张红纸。秀秀给木生换衣服时,摸到他左手缺了一截的中指——那天解根时,他不仅瞎了眼,还不知怎么弄断了手指。

"疼吗?"秀秀的眼泪掉在他手背上。

木生笑了笑,摇摇头。他瞎了,可耳朵却变得格外灵,能听见秀秀的心跳,能听见窗外风吹柳梢的声音,甚至能听见墨斗里丝线滚动的细微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