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鼻梁很高,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慌忙转身想走,却听见他开口:“同学,坐嘛,还有位置。”
他的普通话带着轻微的川音,尾音微微上扬。
我迟疑着走过去,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打开便当盒的瞬间,回锅肉的油香混着花椒的麻味飘了出来。
男生脚边的狗突然坐起身,尾巴摇得更欢了。
“它饿了。”男生笑起来,眼角有浅浅的纹路,“你不介意分点给它吧?”
我把便当盒往他那边推了推。
他从口袋里摸出纸巾垫在地上,夹了两块瘦一点的肉片放上去。
小狗立刻凑过来狼吞虎咽,尾巴几乎要摇成螺旋桨。
男生看着它吃饭,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节奏轻快得像在打拍子。
“我叫陆沉舟。”他忽然开口。
“苏哲。”我赶紧回答。
“北方来的?”
“嗯,山东。”
他点点头,没再多问。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坐着,偶尔有晚归的学生说说笑笑地走过,摩托车引擎声从远处传来又渐渐消失。
风里飘来火锅店的香气,混着便利店空调外机的嗡鸣,构成一种奇异的安宁。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打破了平静。
三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停在路边,车窗摇下来,有人探出头喊:“沉舟,走了撒,他们都等起了!”
陆沉舟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对我挥了挥手:“先走了。”
他弯腰摸了摸小狗的头,“明天再来看你。”
越野车引擎轰鸣着冲上斜坡,尾灯在夜色里划出红色的弧线。
我低头看了看手表,指针刚过午夜一点。
路灯下,那只小狗正舔着最后一点肉渣,尾巴轻轻扫过我的鞋尖。
2.
从那天起,我每天去便利店都会多买一根火腿肠。小狗很准时,总会在十一点左右出现在老地方,
看见我就摇着尾巴跑过来。
我给它取名叫“煤球”,因为它背上的毛黑得发亮。
陆沉舟不是每天都来。
有时隔三五天,他会突然出现在路灯下,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和柑橘香。
他总是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里面偶尔会露出相机的一角。
“你是摄影系的?”有次我忍不住问。
“不是,瞎拍着玩。”
他从包里拿出一罐可乐递给我,“北方人喝得惯这个不?”
我接过冰镇的可乐,罐身的水珠沾湿了手指:“挺好喝的。”
他教我分辨重庆话里的“要得”和“要不得”,告诉我哪家的酸辣粉加麻加辣才够味,还说嘉陵江的夜景要在千厮门大桥上看才最漂亮。
我给他讲北方的雪,讲冬天结了冰的河面,讲屋檐下挂着的冰凌子。
“雪?”陆沉舟眼睛亮起来,“我还没见过真的雪呢。”
“很白,很冷,踩上去会咯吱咯吱响。”
“听起来像冰淇淋。”他笑着说,“寒假带我去看雪呗?”
我愣了一下,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我寒假要回家。”
他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那天晚上,我们坐在路灯下听了很久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