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重庆的秋天来得很晚,十月中旬了,气温还在三十度徘徊。
林小满说这是“秋老虎”,要等到第一场秋雨下来,才算真正凉快。
那场雨来得猝不及防。
那天我在图书馆赶论文,突然听见窗外传来哗啦啦的声响。
跑到窗边一看,豆大的雨点正噼里啪啦地砸在梧桐叶上,远处的江面被雨雾笼罩,朦胧得像幅水墨画。
收拾好东西走出图书馆时,雨势丝毫没有减弱。
我抱着书包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在地面汇成小溪,正发愁怎么回宿舍,一把黑色的雨伞出现在我头顶。
“没带伞?”陆沉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穿着件灰色冲锋衣,裤脚沾了不少泥点。
“嗯。”
“我送你回去。”
我们共用一把伞走在雨里。
伞不大,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雨水洗过的青草香混着淡淡的烟草味。
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密集的声响,偶尔有风吹过,带起的雨丝落在我的手臂上,凉丝丝的。
“你们北方下雨也这样吗?”他问。
“很少下这么大,一般都是绵绵细雨。”
“那多没意思。”他笑起来,
“重庆的雨要下就下得痛快。”
路过便利店时,他拉着我拐了进去。“老板,两份抄手,多加点醋。”
他熟稔地跟店员打招呼,然后转头问我,“吃辣不?”
“一点点。”
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雨帘吃抄手。
他的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亮着,是张照片——煤球正趴在他的腿上睡觉,背景是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这是春天拍的,在大学城那边。”他解释道。
“它跟着你很久了?”
“差不多一年了。”他舀起一个抄手,吹了吹才放进嘴里,“去年冬天在江边捡的,那时候它还没断奶。”
雨停的时候,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我们沿着湿漉漉的石板路往宿舍走,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路过操场时,看见有人在雨中打篮球,欢呼声穿透雨幕传过来。
“重庆人就这样,下雨也挡不住耍。”陆沉舟说。
快到宿舍楼下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苏哲,周末有空吗?”
“怎么了?”
“我爸妈不在家,去我家吃饭吧,我做重庆小面给你吃。”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他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那说定了,周六下午我来接你。”
周六下午,陆沉舟骑着摩托车带我穿过几条老街。两旁的老房子依山而建,阳台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墙角的黄葛树伸展着粗壮的枝干。
“快到了。”他停在一栋两层小楼前,院子里种着一棵柚子树,黄澄澄的果子挂满了枝头。
“这是我家老房子。”
他推开院门,煤球突然从屋里窜出来,围着我们欢快地转圈。
“看来它还记得你。”陆沉舟笑着说。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墙上挂着很多黑白照片。
“这是我爷爷奶奶。”
陆沉舟指着一张老照片,“他们以前是码头工人。”
客厅的书柜里摆满了摄影集,还有几台老式相机。“这些都是我爸的宝贝。”他拿起一台胶片机,“他以前是报社的摄影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