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上的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笔画像一条条缠绕的红线,在“受益人”三个字下方写着:镜中人。
“镜中人?”我怀疑自己看错了,“这……不符合规定,受益人必须是……”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张太打断我,蓝宝石胸针抵着我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你们经理没告诉你吗?我打过电话确认过,可以‘指定特殊受益人’。”
我想起下午和经理的通话。他说这位张太是“VIP客户”,无论什么要求都先答应下来。当时我以为是指保费金额,现在才明白,“特殊”两个字另有含义。
“好吧。”我咬咬牙,在受益人一栏写下“镜中人”三个字。钢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在这死寂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签完字那一刻,张太突然笑了。那笑声像生锈的门轴转动,让我头皮发麻。“陈先生,你相信镜子会吞噬人吗?’
“什么?”
“我丈夫,他就是被镜子吃掉的。”她凑近我,呼吸里有股杏仁般的甜味——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氰化物中毒者呼出的气味,只是当时我以为她刚吃了杏仁糖,“三年前的晚上……他对着镜子刮胡子,突然说‘里面有人’……第二天早上,镜子里只剩下他刮了一半的脸,人不见了……”
闪电照亮她的脸,她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现在轮到他了,他每天晚上都在镜子里敲门,问‘我能出来吗’?我说‘等’……等我找到愿意替他进来的人。’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只有风穿过别墅的缝隙发出呜咽声——像有人在用指甲刮玻璃。
三、烟头里的“时间炸弹”
“合同我会让助理处理好送过来。”我猛地站起身想逃离,却碰到了茶几上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泼在地毯上,晕开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像一张咧开嘴笑的脸。
张太看着那滩污渍,突然道:“你抽烟吗,陈先生?’
我的口袋里确实装着一包烟和打火机——那是给客户准备的,但我自己三年前戒烟了——戒烟那天,我发现妻子抽屉里有一张酒店房卡,持卡人签名是她的名字,旁边还有一行陌生男人的字迹:“下次还穿那件红裙子。”
“不抽了。”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指尖触到烟盒棱角。
张太没说话,只是盯着我的口袋笑——那笑容让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后来我才明白,她不是笑我撒谎她笑我的烟,笑那包烟里藏着的、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贪婪”。
离开别墅时,张太送我到门口。她侧身让我出去,我看见她旗袍的开衩处露出一截小腿,皮肤苍白得像纸,脚踝上有一道暗红色的勒痕。
“路上小心。”她说,“镜子会记住一切。”
车门关上的瞬间,我如释重负地瘫在座椅上。雨又开始下了,这次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像有人在天上撒玻璃碴。我摸出那包烟,想点一根,却发现打火机不见了——大概是刚才在沙发上坐下时,掉进了沙发缝隙。
“算了。”我发动汽车,后视镜里的别墅越来越远,渐渐缩成一个模糊的黑点。
回到市区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我把车停在公司楼下,准备上去把合同扫描存档。电梯里,我对着镜面整理领带,突然看见自己的倒影动了——不是跟着我的动作,而是自己咧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