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月怜的目光终于从那团璀璨的光华上移开,落在我惨白如纸、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她的眼神里,没有半分不忍,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与决断。

“灼璎,”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在这片只有痛苦喘息的空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我的耳膜,“你天生怀有仙骨,这本是上天垂怜我月家的恩赐。可你自己也清楚,十数年来,无论投入多少灵药资源,无论怎样日夜苦修,你的进境……始终慢得可怜,连外门最普通的弟子都不如。这仙骨在你身上,不过是明珠蒙尘,白白浪费了这份天大的机缘。”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刑台另一侧。那里,一个纤细柔弱的身影被数名神情肃穆、身着月白道袍的族中长老小心护持着。我的妹妹,玉璃。她穿着一身崭新的、绣着精致银丝暗纹的鹅黄襦裙,小脸苍白,紧紧咬着下唇,身体微微发着抖,一双水光潋滟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和无措,像一只受惊的幼鹿,惹人怜惜到了极点。

“今日,是玄天宗开山门遴选弟子的最后一日,也是我月家唯一能抓住的、重振门楣的希望!”月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决绝,她的视线牢牢锁住玉璃,仿佛在看着一件稀世珍宝,“玉璃!她天资聪颖,悟性绝佳,只要再得仙骨相助,定能一飞冲天,被玄天宗上师看中,甚至拜入内门真传!唯有如此,我月家才有出头之日!才有资格重回仙门世家之列!”

她的目光再次锐利地刺向我,那里面燃烧的,是对家族荣耀的偏执,是对我“无能”的彻底厌弃。

“灼璎,你既身为月家女儿,就该懂得成全!你这身仙骨,与其跟着你这庸碌之躯白白腐朽,不如成全玉璃,让她代替你,代替我们整个月家,去攀那登仙大道!去光耀门楣!这是你唯一的价值!也是你的宿命!”

“成全玉璃……光耀门楣……”我艰难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血沫。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撕裂开来!原来十几年的养育,那些嘘寒问暖,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偏袒,都只是为了今日,为了将我像祭品一样,献上这冰冷的刑台,剜骨剔髓,去成全另一个女儿的前程!

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比这刑台的玄铁更冷,比穿透骨髓的剧痛更令人窒息。这就是真相?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吞没。眼前阵阵发黑,月怜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视野里扭曲、晃动。

就在这意识模糊、灵魂仿佛都要被那剥离仙骨的剧痛碾碎的边缘,就在那团属于我的、纯净璀璨的仙骨光华即将彻底脱离我脊背的最后一刹那——

嗡!

一股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仿佛源自开天辟地之初的恐怖力量,在我血脉的最深处,在濒死的绝境之中,轰然爆发!

像一颗被投入死寂深潭的星辰,骤然炸裂!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被另一种更古老、更蛮横、更霸道的力量洪流所覆盖、所冲刷!

意识仿佛被猛地抛入一片混沌的金色海洋。眼前不再是冰冷的刑堂,不再是月怜冷漠的脸,而是一片无边无际、汹涌澎湃的金色汪洋!无数玄奥莫测、流转着大道气息的金色神纹,如同活物般在金色的怒涛中沉浮、咆哮、相互碰撞!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足以撕裂天穹的威能!一股源自洪荒太古、睥睨诸天万界的恐怖意志,如同苏醒的巨神,带着湮灭万物的冰冷威严,蛮横地烙印进我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