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再看刑台中心一眼。
锁链哐啷一声松开,失去所有支撑的我,像一具被彻底掏空的破布口袋,软软地从冰冷的刑台上滑落,重重地摔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身体里空空荡荡,曾经那点微弱的灵力早已随着仙骨的剥离而彻底消散,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剧痛和一种生命被彻底抽干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残存的意识。
我蜷缩在刑堂冰冷的地面,脸贴着粗糙的石板,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上面渗入骨髓的寒意。月怜那饱含激动与无限期许的声音,长老们狂喜的喧哗,玉璃身上那纯净强大的新生气息……一切的一切,都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却又无比清晰地钻进耳朵,刺得耳膜生疼。
噬运……天女……
那四个冰冷、古老、带着湮灭气息的神文,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在我混乱的识海中反复灼烧、烙印。
原来,这就是我的宿命?被至亲抽骨榨髓,然后在濒死的绝境里,唤醒这听名字就足以令诸天战栗的恐怖血脉?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冰冷彻骨的嘲弄感,几乎要冲破胸腔。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一双缀着明珠的、崭新的鹅黄绣鞋,停在了我的脸侧。鞋尖上那点莹润的光,刺痛了我模糊的视线。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一点点向上看去。
玉璃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她身上那纯净的白色光华还未完全内敛,衬得她那张本就精致的小脸愈发圣洁动人,如同九天神女临凡。她微微弯下腰,那张焕然一新、透着莹润光泽的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新奇、得意和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俯视着我。
“姐姐,”她的声音清脆,像山涧的清泉,却带着一种轻飘飘的、胜利者特有的炫耀,“谢谢你呀。”
她的目光在我沾满冷汗和灰尘的狼狈面孔上扫过,又轻轻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仙骨融入的位置,嘴角勾起一个甜美又刺眼的弧度。
“你看,娘亲说得对呢。这仙骨呀,在我身上,果然比在你身上有用多了。”她歪了歪头,天真无邪的样子,说出的话却像淬了毒的刀子,“姐姐,你以后……就好好歇着吧。月家的门楣,妹妹替你扛了。”
说完,她似乎很满意自己这番话的效果,又或者急于去感受体内那磅礴的新生力量,不再看我一眼,像一只骄傲的、新生的孔雀,轻盈地转身,朝着被长老们簇拥着的、满脸欣慰狂喜的月怜跑去。
“娘亲!”
“哎!娘的宝贝璃儿!”月怜张开手臂,将扑过来的玉璃紧紧抱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近乎失态的宠溺和骄傲。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脸颊贴着粗糙的石板,听着那母慈女孝、充满希望与光明的欢声笑语,感受着体内噬运天女血脉那冰冷、蛮横、如同黑洞般沉寂又随时可能爆发的力量。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笑意,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深处涌上来。我死死咬住下唇,将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混杂着滔天恨意和毁灭冲动的狂笑压了回去。牙齿深深陷入唇肉,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
成全?宿命?
呵。
月怜,玉璃,还有这整个冰冷无情的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