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股东风,就是我家宅基地上,即将拔地而起的那四堵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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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日选在了一个异常晴朗的早晨。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大地烤得发烫,蝉鸣声也比往日更加高亢刺耳。

我请来的几个泥瓦匠,都是本分人,话不多,干活实在。领头的是邻村的李老蔫,五十多岁,黝黑精瘦,脸上皱纹深刻得像刀刻斧凿,一双粗糙的大手布满了老茧和水泥留下的白斑。他带着两个徒弟,沉默地站在我家宅基地上,看着堆在一旁的砖瓦沙石,又看了看紧挨着的那堵高大崭新的红砖墙,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陈实兄弟,”李老蔫走到我跟前,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庄稼人特有的谨慎和担忧,他指了指王富贵家的墙,“这……你这墙基,打算怎么放线?真就贴着……”他没把话说完,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我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闪躲。我从怀里掏出那张被体温焐热的宅基地协议,小心翼翼地展开,指着上面标注的尺寸和边界线,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坚定,像在宣读某种不可违抗的律令:

“李师傅,麻烦您了。就按这个来。”我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协议上那条代表我家西侧边界的线上,“白纸黑字,地契上多少,咱就占多少。不多一分,也绝不短一毫!”我的目光转向王富贵家那堵墙,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他家的墙,是他家的地界。咱家的墙,从咱家的线起!该怎么放线,就怎么放线!”

李老蔫看着我,又低头仔细看了看那张协议,再看看那道被我重新用石灰粉清晰撒出的笔直界线。他沉默了几秒钟,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嗯”。他不再多问一句,转身招呼徒弟:“栓子!柱子!抄家伙!放线!打桩!按陈东家给的线,一丝一毫都不能差!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