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分宅基地,我家和王富贵家约好中间留一米做路。
>他家建房时,砖头却紧贴分界线,生生占了半米。
>我找他理论,他叼着烟笑:“挤挤更亲热嘛。”
>村长和稀泥:“算了,乡里乡亲的。”
>轮到我建房时,我直接按地契面积砌墙。
>红砖严丝合缝垒到王富贵家窗台下,一点空隙没留。
>他家大门被彻底堵死,新买的轿车在院里成了摆设。
>王富贵急得跳脚:“我车怎么出去?”
>我学他叼着烟:“挤挤更亲热嘛。”
>警察来时,我抖开地契:“白纸黑字,我可一毫米没多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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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太阳毒辣,悬在头顶,无情地炙烤着陈家坳的每一寸土地。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的糖浆,吸一口进肺里,都带着灼人的烫意。蝉躲在稀疏的树叶后面,声嘶力竭地鸣叫,那声音单调、尖锐,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人的神经上来回拉扯,没完没了。
我站在那片刚刚被拖拉机粗鲁地推平、还散发着新鲜泥土腥气的宅基地上,脚下的浮土滚烫,隔着薄薄的旧布鞋底,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子蛮横的热力直冲脚心。汗水顺着我的鬓角、脖颈一路蜿蜒而下,洇湿了洗得发白的旧汗衫后背,留下一道道深色的印记,紧紧贴住皮肤,又湿又黏,让人浑身不得劲。
目光却死死钉在紧挨着我家这块地的东侧边界上。
那里,一堵崭新的红砖墙,已经拔地而起,足有一人多高了。那红砖的颜色在刺目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嚣张,像凝固的血块。它像一条粗鲁、蛮横的毒蛇,根本不管什么约定俗成的界限,扭曲着丑陋的身体,肆无忌惮地、结结实实地压在了那块标志着两家地界的、早已模糊不清的石灰线上。
哪里是压?分明是恶狠狠地碾了过去!
原本说好的,两家之间,留出一米宽的过道,给日后走路、排水、透口气都行个方便。那是写在白纸黑字的宅基地划分协议里的,更是当初两家男人蹲在这片光秃秃的荒地上,抽着廉价纸烟,烟雾缭绕中拍着胸脯定下的口头承诺。可现在呢?
那堵刺眼的新墙,它那粗糙的砖面,距离我家地皮上刚刚洒下的那一道象征性的石灰线,近得令人窒息。我死死盯着那道线,用眼睛反复丈量着那点可怜的空隙,心一点点沉下去,沉进冰冷的深潭里。半米?不,恐怕连半米都勉强!
一股火气,又闷又沉,像烧红的煤块,猛地从心底最深处拱了上来,直冲头顶。喉咙里干得发紧,像被塞进了一把滚烫的砂子,咽口唾沫都扯得生疼。这王富贵,真他娘的欺人太甚!当初的协议,当初的承诺,都喂了狗不成?这口恶气,憋得我胸口阵阵发痛。
“爹!”一声清脆的童音猛地刺破了令人窒息的蝉鸣和灼热的空气。
我猛地从那股子几乎要烧穿天灵盖的怒火里抽回神。扭头,看见我家小子陈小树,像个刚从泥塘里滚过的小泥猴,光着黑黢黢的膀子,只穿着一条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短裤衩,手里攥着半根快化掉的冰棍,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滚烫的浮土,跌跌撞撞地朝我这边跑来。他那小脸被太阳烤得通红,汗水和泥印子糊了一脸,只有那双眼睛,黑白分明,亮得惊人,此刻正带着点懵懂的担忧,仰头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