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状元游街那日,我的夫君搂着青楼花魁招摇过市。

>三日后他带回圣旨,要贬我为妾迎娶丞相千金。

>“商贾之女,怎配做状元夫人?”他轻蔑地撕碎婚书。

>我笑着拿出嫁妆单子:“好啊,先把我带来的三十七箱珠宝还来。”

>“对了,你贿赂考官的十万两银票,也是我的私产。”

>“还有你腰间那块‘祖传’玉佩,是我当铺的绝当品。”

>当新科状元跪在雨中求我别走时。

>真正的状元郎正为我撑着伞:“恩师,该去收丞相府的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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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池的水面,被无数马蹄踏得支离破碎。

红绸扎成的彩球在初夏微燥的风里招摇着,金粉簌簌飘落,沾在拥挤喧嚣的人群头顶,也落进池水漾开的涟漪里。鼓乐喧天,鞭炮炸响后呛人的硫磺味混杂着汗气、脂粉气,织成一张粘稠的网。人们踮着脚,伸长了脖颈,喉咙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浪涛般此起彼伏。

“状元郎!是状元郎来了!”

“快看!好生俊俏!”

“文曲星下凡啊……”

那喧闹,像烧红的针,密密扎在沈知微的耳膜上。她独自立在临街酒楼二层的雅间窗前,窗棂半开,隔绝了楼下那令人窒息的汗味与狂热,却隔不开那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指尖捻着一小块杏仁糕,细腻的粉末沾在指腹,她却浑然未觉,目光穿透窗格,牢牢钉在下方那匹神骏异常、披红挂彩的枣红马上。

她的夫君,今科状元陈砚修,端坐马背。大红的状元袍衬得他面如冠玉,意气风发,唇角噙着矜持而得体的笑意,目光扫过狂热的人群,仿佛君临天下。阳光落在他胸前的金丝蟒纹上,刺得人眼生疼。他微微侧头,姿态亲昵地对着身侧另一匹马上的人说着什么,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身侧,同乘一骑的,并非沈知微这个明媒正娶的妻。

是个女子。云鬓堆叠,珠翠环绕,一身桃红轻纱罗裙,裹着曼妙身姿,艳光几乎压过了状元郎的红袍。她依偎在陈砚修怀里,纤纤玉指捻着一方水红色丝帕,正娇笑着,欲抬手为陈砚修擦拭额角——那里光洁如玉,一丝汗迹也无。陈砚修顺势捉住她的柔荑,在掌心轻轻一握,引来她更娇媚的嗔笑。

“是醉仙楼的绮月姑娘!”楼下不知哪个眼尖的汉子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声音里满是艳羡与下流的狎昵。

“状元郎好艳福啊!”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哈哈哈……”

哄笑声、口哨声猛地炸开,瞬间盖过了方才对文曲星的膜拜。那叫绮月的花魁,非但不恼,反而将一张芙蓉面更往陈砚修颈窝里埋了埋,惹得人群又是一阵更响的鼓噪。

陈砚修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的炫耀,搂着绮月纤腰的手臂收得更紧,坦然接受着这变了味的“风光”。他甚至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沿街的楼阁,掠过沈知微所在的窗子,眼神里没有半分躲闪或愧疚,只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居高临下的轻慢,如同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甚至是一件早已被丢弃、不值一提的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