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岁那年,我成了母亲新生活的附属品。
继父的公寓很大,但属于我的空间只有阁楼角落。
继兄总在饭桌上“不小心”打翻我的汤碗。
母亲悄悄对我说:“忍一忍,妈妈只有你了。”
直到生日那天,他们全家去迪士尼的照片出现在朋友圈。
而我的蛋糕在冰箱里化成了粘稠的液体。
我抱着发霉的日记本爬上屋顶。
原来寄居蟹最痛的,不是没有壳。
是以为终于找到壳时,发现那壳永远不属于自己。
初秋的风已经带上了刀锋的凉意,刮过城市水泥森林的缝隙,呜咽着钻进领口。我抱着那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旧书包,站在一栋陌生高楼冰冷的大理石台阶下。母亲的手心全是汗,湿漉漉地攥着我的手腕,像怕一松手我就会变成烟飘走。她另一只手紧紧挽着身边那个穿着熨帖衬衫、笑容恰到好处的男人——我的继父,赵叔叔。
“晓晓,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母亲的声音有点飘,努力想注入点喜悦,听起来却干涩紧绷。她仰头看着眼前这栋在夕阳下反射着昂贵冷光的建筑,眼神里有种近乎虔诚的期盼,又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赵叔叔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客气,周到,像酒店经理迎接一位普通的、需要妥善安置的客人。“周晓是吧?欢迎欢迎。房间都收拾好了,就在顶楼。”他侧身引路,姿态无可挑剔,却在我与他之间划开一道无形的、无法逾越的空气墙。
电梯无声地攀升,光滑如镜的金属门映出我们三人扭曲的影子。母亲略显不安地整理着并不凌乱的衣角,赵叔叔站得笔直,目视前方。我盯着自己映在门上的模糊轮廓,书包带在肩上勒出深深的印痕,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电梯“叮”一声脆响,停在顶层。厚重的雕花大门打开,一股混合着昂贵皮革、消毒水和某种冷冽香氛的气息扑面而来。
宽阔得能听见回音的客厅,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流动的城市灯火。一切都崭新、明亮、秩序井然,像售楼处的样板间,完美得不近人情。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男孩从巨大的沙发里站起来,穿着簇新的运动服,手里还拿着最新款的游戏手柄。他身形比我高壮,头发精心打理过,看我的眼神像在打量一件突然闯入、格格不入的旧家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冰冷的排斥。
“赵阳,”赵叔叔介绍,语气是面对我时没有的温和,“这是周晓妹妹,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赵阳没应声,嘴角撇了一下,那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嘲讽的预备动作。他重新坐回沙发,巨大的屏幕光映着他漠然的侧脸,手指在游戏手柄上按得啪啪作响,激烈的电子音效瞬间填满了过于空旷的空间。
我的“房间”,在阁楼。沿着一段狭窄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旋转木梯爬上去。空间低矮,倾斜的屋顶几乎压着头顶,只有一扇小小的天窗,像一只窥探的眼睛。一张窄小的行军床,一个简易的布衣柜,墙角堆着几个还没拆开的纸箱——这就是我的全部疆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和木材的味道。母亲帮着我把不多的几件衣服放进衣柜,动作有些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