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角落,那个掉漆的铁皮饼干盒,成了我唯一的堡垒。里面藏着一本硬壳的、封面印着褪色星空的日记本。锁是坏的,只能用一根橡皮筋勉强箍住。每当楼下那无形的冰墙压得我喘不过气,或是赵阳那冰冷的眼神、刻意的刁难带来的委屈和愤怒快要冲破胸膛,我就爬上阁楼,蜷缩在小床上,紧紧抱着那个铁皮盒子。手指抚过冰凉的盒盖,仿佛能汲取一丝微弱的力量。打开它,拿出日记本,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页,沙沙作响,如同受伤小兽的呜咽。那些无法说出口的愤怒、刻骨的孤独、对母亲软弱的失望、对过去那个完整却破碎了的家的模糊想念……所有沉重粘稠的情绪,都变成歪歪扭扭、力透纸背的字迹,倾泻在纸上。
“10月15日,阴。汤又洒了,手背好疼。妈只叫我别出声。这桌子真大,真冷。我的声音在哪里?是不是和我的旧房间一样,被扔掉了?”
“11月3日,雨。又在浴室门口等了四十分钟。赵阳在里面唱歌。肚子好痛,想哭。妈说‘再等等’。等什么?等他施舍给我一分钟吗?我像个要饭的。”
“11月20日,晴(假的)。电视好吵,全是他的声音。阁楼好小,屋顶压下来。我像只虫子,只能躲在缝里。爸……你在哪里?这里没有我的地方。一点也没有。”
日记本的纸页被泪水浸湿又干涸,留下凹凸不平的褶皱。那些字句,是我在窒息中拼命划水的痕迹。
偶尔,极其偶尔,这潭死水会被投入一颗小小的石子,泛起短暂却令人心碎的涟漪。通常是某个周五的傍晚,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名字:爸。他会说临时路过,在街角那家麦当劳等我。每一次接到这样的电话,心脏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又骤然松开,涌出滚烫的血流。我会飞快地抓起外套,冲出那栋令人窒息的大楼,奔向那个充满廉价油炸食物香气和孩童喧闹的地方。
父亲总是坐在老位置,靠窗。他似乎瘦了些,眼角的纹路更深了,带着奔波的风尘。看到我,他会露出一个有点疲惫但真实的笑容,招手:“晓晓,这边!”桌上已经摆好了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麦乐鸡块和巧克力新地。
短暂的几个小时,像偷来的时光。他会问我学习怎么样,新学校习不习惯,用词谨慎,避开那个“家”字。我会努力地笑,说都好。他会讲一些他工作里遇到的小事,或者回忆我小时候的糗事,比如把橡皮泥当巧克力塞进嘴里。小小的卡座里,暖黄的灯光,食物的香气,父亲带着烟味的、略显粗糙的手偶尔拍拍我的头,笨拙地问“够不够吃?再点些?”——这点点滴滴,构筑起一个脆弱却温暖的茧。我贪婪地汲取着这点温度,努力记住他脸上的每一道纹路,每一个笑容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