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做。" 周明远的声音异常坚定，他把晚秋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轻摩挲着。"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都要知道真相，不能稀里糊涂的。" 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却努力挺直着背脊，像一棵在风雨中守护幼鸟的大树，用自己并不高大却异常坚实的身躯为她遮挡着风雨。
等待羊水穿刺结果的那两周，是晚秋人生中最漫长的日子。她开始严重失眠，整夜整夜地盯着天花板，感受着肚子里微弱的胎动。小家伙似乎知道妈妈的焦虑，总是在深夜轻轻踢她的肚皮，力道很轻，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求救。晚秋常常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把手放在肚子上，一遍遍地对宝宝说："宝宝要加油，爸爸妈妈在等你。"
周明远把家里的医学书籍翻得卷了边，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都是关于脑室扩张的资料，从病理分析到临床案例，他一个个仔细研究。他白天陪晚秋散步，给她讲部队里的趣事转移注意力，晚上就在网上查病例，眼底的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重。有天深夜，晚秋醒来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走到客厅时，看见他对着电脑屏幕默默流泪，键盘上散落着几张皱巴巴的纸巾，屏幕上是一张患有 18 三体综合征患儿的照片。听到脚步声，他慌忙擦掉眼泪，强装镇定地说："睡不着，查点资料。" 晚秋没戳破，只是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两个人在寂静的夜里相拥而坐，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颤抖。
穿刺结果出来那天飘着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窗户，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坏消息伴奏。晚秋坐在诊室里，听着医生念出 "18 三体综合症" 这几个字，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嗡嗡作响。医生后面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听清，只知道这是一种染色体异常疾病，患儿会有严重的智力障碍和器官畸形，多数活不过婴幼儿期。窗外的雨声却异常清晰，敲打在玻璃上，也敲打在她破碎的心上，把她的希望一点点敲碎。
回到家，婆婆早已等在门口，看到他们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便有了数。"放弃吧。" 婆婆红着眼圈劝她，手里还端着刚炖好的鸡汤，"长痛不如短痛，你们还年轻，可以再要一个健康的孩子。" 晚秋靠在沙发上，摸着肚子里轻轻蠕动的小家伙，眼泪无声地滑落，打湿了衣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小生命的存在，能分辨出他踢腿和翻身的不同力度，怎么舍得就这样放弃？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周明远蹲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他的手心全是汗。"秋秋，我们不放弃。" 他的声音哽咽着，却努力挤出笑容，"医生说也有例外的情况，我们再去大医院看看。不管他是什么样子，都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宝贝。" 他的眼神异常坚定，像黑夜里的灯塔，给了晚秋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开始了漫长的求医之路。周明远联系了所有能找到的关系，带着晚秋辗转于各大医院。上海的专家看着片子摇头，说情况不乐观；北京的教授建议终止妊娠，说即使生下来孩子也会很痛苦；每一次拒绝都像一把刀，在他们心上反复切割，鲜血淋漓。
晚秋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越来越不便。孕晚期的水肿让她连鞋子都穿不上，只能拖着拖鞋走路。有次在医院排队挂号，她突然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扶着墙壁慢慢蹲下。肚子里的小家伙猛地踢了她一下，力道比平时都大，像是在提醒她要坚强。她摸着肚子，看着来往匆匆的人群，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个小生命正在并肩作战，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