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暗如同潮水般彻底吞没了我。

“……我死…她…必死……”

***

五年。

南疆的瘴疠湿热早已浸透了骨缝,也将前尘旧梦的棱角磨砺得更加尖锐冰冷。手腕上缠绕的银蛇“碧磷”不安地吐着信子,冰凉的鳞片蹭过皮肤,带来一丝异样的清醒。

“圣女,前面就是神京城了。” 赶车的苗疆勇士阿岩恭敬地隔着车帘低语。

我缓缓睁开眼。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一枚藏在袖中的、触手生温的赤玉小蛊盅。五年了。五年前那石室里的血腥、剧痛、濒死的绝望,以及最后刻入骨髓的诅咒……从未有一刻真正远离。

“知道了。” 我的声音透过车帘传出,平静无波,带着南疆密林深处的湿冷。

车帘被一只戴着繁复银镯的手轻轻挑起一角。远处,神京城巨大的、如同蛰伏巨兽般的轮廓,在初冬灰蒙蒙的天色下显现。巍峨的城墙,高耸的箭楼,透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皇权威压。与记忆中五年前离开时,似乎并无太大不同。只是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更加阴冷、粘稠的气息,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这座庞大的帝都。

车轮碾过官道坚硬的冻土,发出单调的辘辘声。越是靠近城门,那股无形的阴冷压迫感便越是清晰。城门口盘查的兵丁,脸上不再是过去的散漫,而是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近乎麻木的畏惧。他们的目光扫过行人,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带着审视和提防。

“东厂的缇骑刚过去一队……” “噤声!不要命了!” 路边茶棚传来刻意压低的、带着恐惧的议论,如同惊弓之鸟。

东厂。

这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瞬间刺穿表面的平静,直抵记忆最血腥的深处。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缩,随即被更冰冷的恨意填满。萧执……你果然爬得够高。

马车顺利通过城门森严的盘查。阿岩出示的是一枚代表南疆苗疆大祭司特使身份的玄铁令牌。守城校尉验看时,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眼神里充满了对“蛊毒”二字的天然敬畏,不敢有丝毫怠慢。

进入城内,那股属于萧执的气息,更加无所不在。宽阔的朱雀大街上,行人稀少了许多,即使有,也是步履匆匆,神色惶然。偶尔有身着暗红色团领衫、腰佩狭长绣春刀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掠过街头巷尾,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他们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番子,萧执最锋利的爪牙。

街边原本热闹的商铺,不少门庭冷落,甚至大门紧闭。唯有几处挂着“内官监采办”牌子的铺面,生意兴隆,掌柜伙计的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反而透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谄媚和掩饰不住的惊惶。

空气中,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仿佛融入了每一缕风里,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这是萧执的气息。比五年前更加霸道,更加阴冷,如同跗骨之蛆,宣告着他对这座帝都的绝对掌控。

我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萧瑟压抑的景象。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温热的蛊盅。五年淬炼,万蛊噬心之苦,等的就是今日。

萧执,神京的风,该换换味道了。

***

宫宴设在琼华殿。

巨大的鎏金蟠龙柱撑起高耸的穹顶,数百盏琉璃宫灯将殿内照耀得亮如白昼,金碧辉煌,极尽奢华。空气中浮动着名贵熏香、酒肴佳酿和脂粉混合的馥郁气息。丝竹管弦之声靡靡流淌,舞姬们身着轻纱,水袖翩跹,如同瑶池仙娥。